“听说了。”杨禄点点头道，“我等也是刚刚才听说，郑贼所部若是走海路前来，定然不会这么快，毕竟这个季节是要戗风的。”</p>
“只因他许老三是老船主生前最信任的人，再加上又有国助兄弟送来的书信。所以我等信他许老三，不信那郑芝龙，我二人带着手下兄弟来厦门投效，出征之时家小都留在城里，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被他怀疑……”</p>
“是这样的，我等跟着那陈游击前去漳浦剿匪，结果却在海澄碰到了郑贼所部，这厮在漳浦劫掠了几天后，又到了海澄县……”杨禄于是在一旁娓娓道来。</p>
“我们兄弟这八百人在最后头，本来还以为这仗就要这么结束了，老船主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当时老七还跟我说朝廷大军果然是不一样，幸亏我们兄弟招安了……”</p>
“七老，我这不是下城来了吗？你听我说……”</p>
崇祯年间的农民军就经常用这招，就连所谓的九边精锐都经常因此而落败，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对方丢弃金银，光是抢人头就可能让一场胜仗变成败仗。</p>
不得不说，那陈奇伟死得还真是不冤。败退时遗弃财物让敌军争抢，从而趁机反杀，这招听起来好像有点小儿科，但在古代战场上又确实很管用。</p>
杨禄道：“加上陈游击所部的残兵，大约还有六百人吧。”</p>
古代的战场始终是迷雾重重的，尤其对于失败的一方来说更是如此，关于陈奇伟和郑芝龙这一战，目前厦门城里各种说法都有，小道消息满天飞，漳州的海防道那边也没个准信，只知道陈奇伟是确实战没了。</p>
“七老，你听我说。兄弟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我方才已经说了，并非是许三叔信不过二位，实在是城里有几位贵人死活不肯开门。老实说，我回去之后也未必劝得开这城门，到时要是郑贼的主力杀了过来，你二位还在城外，这怎生是好？”</p>
杨禄说着都有点说不下去了，林海在一旁道：“六老七老，你们兄弟的义气，林某实在是佩服得紧。还请二位莫急，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p>
“不去！”林海还没说完，一直未说话的杨策忽然打断他的话，“你让那许老三自己去，凭啥都是我们兄弟冲杀在前，那姓许的却坐在城里享福。”</p>
林海认为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杨禄所说的那所谓伏兵八成就是凑巧集结好了过来支援的。</p>
只听那杨禄接着说道：“当时郑芝龙所部正在海澄劫掠，并未集结在一起。哨骑传来消息后，陈游击马上下令尽起全军杀了过去，想要打郑贼一个措手不及……”</p>
他接着又问道：“六老，你这边还有多少人？”</p>
“后来我们收拢了一些陈游击手下的残部，这才知道原来是郑贼在败退的时候，一边退一边往地上扔金银珠宝，众军见了这些财物纷纷争抢，陈游击制止不及，郑贼又反过头来用鸟铳乱射，同时又有伏兵从两边杀出……”</p>
“就这么一下子，官兵突然就败下阵来，就连陈游击也被鸟铳打死了，被郑贼割了头去……”</p>
“一个人头三十两，我替许三叔作主了，到时他要是不认账，这钱我林某人出。”林海说着又道，“此外，许乐天那里还有两百人，我让他出城来给两位打先锋，如何？”</p>
“六百人那也不少了。如今既然厦门城里对两位有些疑虑，不知两位可敢与那郑贼派来中左所的先锋杀上一阵……”</p>
至于这一战体现的郑芝龙所部战力，林海觉得暂时还不好评判。</p>
“七老这是说气话了，且不说你二位的家小还在城里，就单凭你们兄弟这堪比关二爷的义气，林某也不信你二位会负了老船主。”</p>
吴国毅见状也只能无奈闭嘴，这时许乐天在旁边道：“林兄，还是我去罢，厦门城里可以没有我许乐天，但绝不能没有你林兄。”</p>
“郑贼那几百人一下子就溃散了，陈游击亲自率领家丁们追击，其余众军也都跟在后面……”</p>
林海这才知道原来陈奇伟是在海澄战没的，怪不得杨禄杨策这么快就败回厦门了，敢情他们就没走多远。</p>
戚大帅对此也非常重视，在《临阵连坐军法》这本戚家军下发到各队的小册子中，第一条就是不许争抢人头，第二条则是不许争抢敌军遗弃的财物，第三条才是不许临阵退缩。</p>
“乐天兄弟什么话？”林海笑着对许乐天道，“若是你陷入敌手，许三叔如何还能安心守城。”</p>
要真正了解敌军的动向，唯一可靠的渠道就是亲自与他们交过手的人，所以古代的哨探都是精锐，哨骑之间的战斗决定了双方主将的信息通畅程度，这是轻骑兵最重要的作用之一。</p>
林海话还没说完，已被吴国毅打断：“不行，这太危险了。”</p>
如果说这一战是郑芝龙事先计划好的，他当时并不是在分散劫掠，而是有意诱敌，那就有点可怕了。</p>
事先埋设好伏兵，然后故意以部分精锐佯败，再有计划地遗弃财物，这个战术执行起来难度并不低――佯败历来都是战场上最难玩的一招，稍有不慎就会玩脱了。</p>
“结果哪知道，突然之间形势就倒转了过来，前头的众军纷纷后退，我见势不妙赶紧下令吹海螺，让众兄弟各自逃命……”</p>
“六老高义，林某人佩服。”林海对杨禄深深一揖，他是真的需要有人去和城外的这伙人亲手厮杀一番，以便得到第一手的准确情报，从而决定是否派舟山营出城去见见血。</p>
当天晚上，许乐天率领两百水手出城，与杨禄、杨策所部杀向进犯中左所的那伙贼人，经过一夜激战后收兵回营。</p>
听完许乐天等人所说的战况后，林海站起身来，沉声对许心素道：“舟山营请求出战！”</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