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房玄龄离去的背影，林枫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p>
他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是让房玄龄满意了吧。</p>
若房玄龄能满意，那以后自己再和房遗直往来，就绝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甚至在需要时，或许房玄龄还能帮衬自己一下。</p>
不过林枫也不敢确定自己猜的就对，毕竟房玄龄这样的人，真的是深不可测，让人窥探不见其心中真正的想法。</p>
…………</p>
书阁外。</p>
繁星之下。</p>
房玄龄一边慢悠悠步行，一边道：“与林枫的第一次见面，感觉如何？心里还不服气吗？”</p>
周贺林叹了口气，道：“林寺正的学识极高，连公子都十分敬佩，学生自然也是十分敬佩的！而他的断案能力……虽然学生只来得及询问一个案子，可见微知著，学生刚说完案子的情况，林寺正就迅速说出了真相，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p>
“这足以证明他思维十分敏捷，断案经验相当丰富，能够将自身学识和经验如探囊取物般随时运用……”</p>
说到这里，周贺林顿了一下，旋即感慨道：“学生不能不服气，至少目前来看，他比学生要厉害许多。”</p>
房玄龄呵呵笑道：“能让傲气的你自愧不如，看来你是真的服气了。”</p>
周贺林看向房玄龄，犹豫了一下，不由道：“恩师为何让学生试探林寺正的本事？”</p>
房玄龄对自己的学生并未隐瞒，他抬眸看向苍穹，道：“还记得遗直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p>
周贺林眸光微动：“春秋时晋国贤者羊舌肸，学识渊博，品德高尚，能以礼让国，因此被孔子称之为‘遗直’，老师以先贤雅号为公子取名，饱含对公子的期待。”</p>
房玄龄微微颔首，他目光深邃，缓缓道：“所以，老夫若不亲自为他把把关，怎么能放心啊，毕竟，这可是第一个真正能走进他内心的朋友……”</p>
“他性情率真，认死理，若是第一个真正用心交的友人品行不端，或能力不行，无法与他一起前行，反而拖他后腿……那以后对他的伤害，恐怕会很大，所以即便这样做有些不合适，但我身为一个父亲，也得为他把把关。”</p>
周贺林没想到房玄龄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房玄龄对房遗直的期待，真的很深。</p>
遗直，这是要对标先贤的。</p>
周贺林忍不住道：“那恩师对林枫，可还满意？”</p>
房玄龄轻笑一声：“小辈的事，就随他们自己去吧。”</p>
周贺林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看来恩师对林枫真的十分满意，否则的话，绝不会说出“随他们”去的话。</p>
连一向眼光挑剔的恩师都对林枫十分满意了，周贺林心中说不出是怎么滋味，一开始见房玄龄称赞林枫厉害时，周贺林是有些嫉妒的，毕竟房玄龄从未这般夸过自己。</p>
但现在，亲自见过林枫，验证过林枫的本事后，他再无这种想法了，更别说连房玄龄都认同林枫了，他若还对林枫有敌意，恐怕恩师都要敲打他了。</p>
身为房玄龄的学生，周贺林自有聪明之处，他很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只能结交。</p>
“老爷。”</p>
这时，管家忽然快步走了过来，他向房玄龄一拜后，转头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县衙来人了，说普光寺又发生了命案。”</p>
周贺林一听，脸色顿时大变。</p>
…………</p>
书阁内。</p>
随着房玄龄的离去，气氛顿时又轻松了起来。</p>
连房遗直也明显轻松了许多，看得出来，房遗直对房玄龄，也是有些敬畏的。</p>
林枫与房遗直又各自喝了一杯酒，气氛重新融洽起来，林枫想了想，觉得时机到了，该说说正事了。</p>
他看向房遗直，状作随意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曾在一本书中见过，说这世上的泥土还有红色的，房郎中……不知你可曾见过红色的泥土？”</p>
“红色的泥土？”</p>
房遗直没有犹豫，很自然道：“当然见过，我府上就有。”</p>
“哦？”</p>
林枫好奇道：“房府就有？当真？”</p>
房遗直道：“这岂能有假？在长安城外有一座清凉山，清凉山上有一座寺庙名叫普光寺，普光寺有一片土地，那里的泥土就是红色的，根据普光寺主持德文大师所说，那泥土是菩萨显灵，济怀苍生所显化的。”</p>
“我娘一心向佛，经常去普光寺拜佛祈福，曾向德文方丈求过红泥，所以现在在我娘房里，就有一盆菩萨赐福的红色泥土。”</p>
菩萨显灵，赐福的红色泥土？</p>
我读书少，别骗我……红色泥土当真不是泥土中高价铁元素含量高吗？</p>
林枫眸光闪烁，用科学来解释泥土为什么会呈红色，他能说出许多理由来，唯独不信什么赐福显灵一说，不过说起寺庙来……</p>
林枫又想起自己在那梳妆柜下发现的菩提树叶。</p>
他看向房遗直，道：“这么看来，普光寺一定香火鼎盛了……我听说很多灵验的寺庙中，都会有菩提树，不知道这普光寺是否也有菩提树？”</p>
房遗直说道：“我听娘亲说过，在长安城内外，只有三座寺庙里有菩提树，其中就包括普光寺。”</p>
林枫瞳孔陡然一动，抓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用力。</p>
红色的泥，来源于普光寺！</p>
菩提树，普光寺也有！</p>
若说是巧合，这也未免太巧了。</p>
看来……</p>
林枫眼眸微眯，接下来有必要去一趟普光寺了。</p>
可他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如果普光寺和原大理寺丞林枫，和四象组织真的有关系，自己若无缘无故前往，是不是就会打草惊蛇了？</p>
他掌握红色泥土与菩提树的线索，目前来说还是机密，只有萧瑀知道，按照信息差理论，这是自己的优势。</p>
可一旦自己毫无缘由去了普光寺，很可能这优势就丧失了。</p>
“得找个理由……以拜佛名义前往？”</p>
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林枫给否了。</p>
毕竟从他出现开始，就没有表现过任何信佛的迹象，突然想开了去拜佛，谁能相信？</p>
可若不是因为拜佛，还能有什么合理的，符合自己身份，谁也不会怀疑的理由去普光寺呢？</p>
林枫心中不由发了愁，他现在可以信任的人不多，而萧瑀他们同样和自己一样被四象组织关注，萧瑀他们也一样没法贸然前去。</p>
这下，林枫真的犯了难，即便已经有了目标，可如何前去探查，反倒成了难事。</p>
房遗直见林枫蹙眉，不由关心道：“林寺正，你怎么了？”</p>
林枫刚要摇头，忽然间，门被敲响了。</p>
敲门声传来。</p>
房遗直脸色有些不好，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很抱歉，今晚我本想单独和你畅谈的……”</p>
林枫笑着摇头：“房郎中专门叮嘱不许人随便打扰的，所以这时有人敲门，恐怕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p>
房遗直见林枫没有不悦，这才点了点头，他迅速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了门。</p>
一看门外的人，房遗直就是一怔，只见门前的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长安县令周贺林。</p>
他不解道：“周县令，你怎么又来了？”</p>
周贺林？</p>
林枫听到房遗直的话，眉毛一挑，他也起身，来到了门前。</p>
就见周贺林一脸的歉意，他说道；“公子，很抱歉又打扰你们，我这次是专程来找林寺正的。”</p>
“找我？”林枫一怔。</p>
房遗直也有些疑惑。</p>
周贺林与林枫是初次相识，他找林枫干什么？</p>
周贺林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实不相瞒，本官最近遇到了一桩很难缠的案子，本官调查两日也毫无线索，而现在又有新的人员伤亡，本官是真的没办法了，还请林寺正能帮本官一把。”</p>
难缠的案子？</p>
还有新的人员伤亡？</p>
林枫眸光一闪，直接道：“不知是什么案子？”</p>
周贺林身为长安县县令，和大理寺也有很多公务往来，若与周贺林结交人脉，对他也是好处。</p>
周贺林见林枫有意帮自己，没有任何迟疑，连忙道：“案子发生在昨天清晨。”</p>
“昨天一大早，本官尚未去县衙上值，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衙役告知本官，说清凉山上的普光寺发生了命案，有一个僧人被杀了！”</p>
清凉山！普光寺！？</p>
林枫眸光一闪。</p>
这么巧，自己刚知道红泥与菩提树源自普光寺，普光寺就有案子发生了？</p>
他不由看向房遗直，便见房遗直也看向他。</p>
很明显，房遗直也觉得太巧了，他们刚刚提起普光寺，没想到周贺林的案子，就来源于普光寺。</p>
林枫收回视线，心中微动，自己正愁不知道该以何种正当的理由去往普光寺呢。</p>
眼下，这不就是最合适的理由？</p>
还有什么比身为大理寺正的自己，前去探案，最合理的？</p>
想到这些，林枫当即看向周贺林，神色认真道：“还请周县令详细说明此案。”</p>
周贺林自然不会犹豫，他说道：“本官接到报案后，就连忙带人前去查探，结果发现死的僧人法号是智成，他死于寺里的一口水井旁，全身被菜刀砍了足足十八刀，血淋淋的，看起来十分恐怖。”</p>
“菜刀？”林枫抓住关键：“现场发现了证物？”</p>
周贺林点头：“不错，菜刀上沾满了鲜血，就被留在了现场，经过仵作查验伤口后，确定凶器就是菜刀。”</p>
林枫沉思片刻，缓缓道：“菜刀是寺庙里的吗？”</p>
“是，后来我们让僧人检查，发现厨房少了一把菜刀。”</p>
“当夜寺庙里有香客留宿吗？”</p>
“有，一共三个香客。”</p>
“可有嫌疑？”</p>
周贺林摇头道：“无法确定，事实上不止他们三个香客，很多僧人都没法排除嫌疑。”</p>
“根据仵作验尸推断出的死亡时间，那时所有人都在睡觉，所以谁也没法给其他人做证明。”</p>
林枫想了想，道：“死者身上被砍了足足十八刀，看来凶手与死者可能有些仇怨……你们可曾询问过其他僧人，这个僧人死前是否与其他人有过冲突？”</p>
周贺林道：“倒是有一个香客和这个僧人曾起过冲突，但这冲突不至于要杀人泄愤，且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证据和线索。”</p>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想找嫌疑人都找不到。</p>
果然这个案子，有些难办。</p>
他说道：“后来呢？”</p>
周贺林看向林枫，脸色凝重，道：“今天早上，本官又接到报案，普光寺内……又有一个僧人被杀了。”</p>
房遗直一脸意外：“又有僧人死了？”</p>
林枫也眸光紧盯着周贺林，周贺林点头道：“不错，又有僧人死了，不过不同于上一个僧人，这个僧人不是被菜刀砍死的，而是被人用棍棒活活打死的，他的身上全是棍棒的伤痕，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p>
林枫眉头不由皱起：“活活打死……全身都是伤痕，看起来和上一个死者一样，像是在报仇泄愤。”</p>
周贺林道：“本官也是这样想的，可本官询问完僧人后，却得知这个死者并没有和任何人起过冲突。”</p>
“而和上一个死者被杀时一样，他死亡时间是深夜，所有人都在睡觉，仍是没有人证。”</p>
林枫疑惑道：“被这样殴打，他难道没有痛呼出声，整个过程都没人听到？”</p>
周贺林说道：“这个僧人全身被绑着，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p>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若是孙伏伽和赵十五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林枫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在分析案情了。</p>
周贺林见林枫露出思索之色，继续道：“普光寺香火鼎盛，香客众多，可因为连续发生命案，山门已经关闭了，暂时不许任何香客入内。但普光寺毕竟名声在外，发生这样的事，若是不能及时解决，迅速找出凶手，恐怕届时会有流言传出。”</p>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该明白，和这种神佛相关的流言，一旦传开，会很恐怖。”</p>
林枫自是明白周贺林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说道：“是要想办法尽快解决。”</p>
“可这还没完。”</p>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重道：“就在刚刚……就在本官离开书阁不久，有衙役焦急来禀报……”</p>
林枫眸光一闪，道：“又发生命案了！？”</p>
周贺林脸色沉重的点着头：“没错，又有命案发生了。”</p>
“又有一个僧人死了。”</p>
林枫眉头微蹙，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人了，官府和寺里肯定都严加防范，这个时候，凶手不宜再动手杀人！</p>
可结果，又有人死了！</p>
凶手这是故意向官府挑衅吗？</p>
还是有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p>
他看向周贺林，问道：“他是怎么死的？”</p>
周贺林沉声道：“不是菜刀，不是被活活打死，也不是在深夜无人看到的地方被杀死。”</p>
“这一次，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p>
“被鬼，烧死了！”</p>
新的案子开始！冲冲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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