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高义!”众将领齐声道。
扶苏一脸坚毅的道:“诸位将军且先不用高兴的这么早,朝堂的确有兑现功赏的想法,但诸位将军也当知晓,朝廷亏欠的功赏很多,非短时能兑现,因而军中这一两年还需诸位将领多加照拂。”
“岂敢不从。”众人高声道。
他们神情振奋。
若是朝堂真能兑现当年承诺的功赏,这对军队而言,无疑是极大的鼓舞跟振奋,军中这些年,士气一直起起伏伏,主要原因便在于服役时期,一再的拉长,两年之后又两年,似乎毫无止境。
再则。
朝廷本该兑现的功赏,一直没有兑现,这让军中不少士卒都生出了想法,只是鉴于蒙恬的威望足够高,以及朝廷过去有足够的威信,这才让军队能始终稳定不乱,但这注定不是长久之策。
唯有将其解决,才能消弭后患。
眼下朝廷开始解决,他们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下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感到激动跟振奋?
这可都是跟他们出生入死的将士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扶苏继续道:“现在我带来的钱粮都已交到了上将军手中,我扶苏并不愿过多的牵涉,但我先说好,这些钱粮是给士卒的,绝不容许分发过程,出现任何的问题,凡有问题,莫怪我扶苏无情。”
蒙恬道:“长公子尽管放心。”
“这些钱粮一律按‘验首’的标准核实,绝不会出现任何遗漏跟贪墨。”
“也将会在万军面前,将钱粮发下,乃校三天,众将士均无异议,才能最终归卷。”
“长公子可随军监督。”
扶苏点点头。
等将要事说完,屋内气氛一松。
在其他将领下去宣布此事,并召集将士搬运钱粮时,蒙恬跟扶苏走到了一起。
蒙恬担忧道:“公子,朝堂当真要解决吗?”
“这可容不得有假。”
“将士对此十分上心,若知晓为朝廷欺骗,不仅军心难安,到时军队恐还会爆发动乱。”
“臣不得不谨慎。”
对于蒙恬的担忧,扶苏心中也清楚。
这些年朝堂一直不敢直面这个问题,也一直在试图用其他方式解决,其中最为简单粗暴的,便是迁移人口,但这已引得军中怨念颇深,只是勉强还能稳住。
若再被知晓受到了欺骗
即便不用蒙恬提醒,他也知晓,对军心的动摇,将会是毁灭性的。
扶苏目光坚定道:“上将军尽管放心,这的确是朝廷今后的重点,但你也可认为是我扶苏的私心。”
“公子这是何意?”蒙恬凝声道。
扶苏轻叹一声,道:“解决功赏的事,是我主动提起的,朝廷响应者寥寥,虽得父皇暗许,但朝堂的阻力很大,就连这些钱粮,都是争执了数日,才勉强决下,想真正得到兑现,还需不短的时间。”
闻言。
蒙恬脸色有些凝重。
真如扶苏所说,那岂非根本未定下?
若扶苏最终没能说服朝臣,那岂非就是言而无信?
见蒙恬脸色很难看,扶苏大致猜到了蒙恬的想法,脸上浮现一抹冷峻,笑着道:“上将军毋须多虑,我扶苏既敢开这个口,自有兑现的办法,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推动。”
“只是上将军当也知晓,朝廷是给不出这么多田宅的,因而只能从其他方面做为弥补,对于这些,我已有了详尽安排。”
“我相信将士们会接受这份功赏的!”
听到扶苏的话,蒙恬眉头一皱。
朝廷亏欠的大部分,主要就是军功爵制下的田宅,若是当真能有办法让将士放弃田宅,朝廷恐早就做了,又岂会轮到扶苏?
扶苏显然没有细说的想法,他也并不好过多询问,只是道:“公子,臣对朝廷的事知晓不多,但军队的事,公子切莫乱生心思。”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扶苏沉声道:“蒙恬,你我相识多年,还不知晓我的性格?我岂会拿国家安危开玩笑?只是具体的一些情况,并不好对外言说,唯有等到时机到了,才能说出,不然恐会为人破坏。”
“到时我扶苏就真要背上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骂名了。”
见状。
蒙恬沉吟片刻,没有就此多问。
他深深的看着扶苏,目光来回打量着,这大半年朝中的情况,他知晓的并不多,但多少是有所耳闻,加之,前段时间蒙毅给他写了书信,他也对扶苏的近况或多或少有了了解。
眼下亲自得见,才惊觉扶苏的变化。
现在的扶苏,褪去了原本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甚至相较于过往的激情热血,目下增添了几分阴冷。
蒙恬道:“公子周全。”
日暮时分。
秦军大营前所未有的振奋欢腾。
扶苏带来的百余车御酒,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犒军典礼。
史无前例的。
每个百人队都赏赐了一坛御酒。
在历来大军犒赏中,御酒对于士卒而言,都是象征性的,千人队能得一坛御酒和水而饮,就已很是难能可贵了,今日扶苏北上,竟能使百人而得一坛,其赏赐规格已远远超出寻常。
入夜。
犒赏大典。
数十万将士人手一支火把,在大草原连绵排开,直如漫天星辰。
云车上的蒙恬高呼一声分酒,片刻之间,就有士卒策马将分酒的命令传到每个百将耳中,不消片刻,每个士卒身前的陶碗上都有了两三成满的真正御酒。
对于士卒而言,这是无上的荣耀。
猎猎火把之下,所有的将士都高举起了陶碗。
随着蒙恬的又一声高呼,这次甚至都不用士卒去传令,草原上的将士们都下意识举碗痛饮,而后场中爆发出一阵阵震荡整个阴山草原的欢腾声。
大秦万年的声浪弥漫了整个大草原。
声浪渐渐平息。
扶苏出现在了云车高台之上。
他的身影,相较眼前的数十万大军,实在过于渺小。
他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这就是大秦的将士,这就是天下畏之为虎狼的大秦锐士。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扶苏同样心潮澎湃,他站在云车上,声音高高的传出:“众将士,扶苏奉陛下之命,前往北原犒赏大军,今日犒赏之规格,远超昔日灭国大战。”
“因由何在?”
“只在一处!”
“大秦亏欠二三子太多了!”
“这二十年间,二三子随大秦南征北讨,灭六国,平定华夏内争,驱匈奴,平定华夏外患,护佑大秦内外安定,使得天下能得以安宁。”
“这都是二三子之功劳。”
“但朝廷对你们做的太少了,非是不愿不想,而是之前实在没有办法,天下积弊良久,新朝初立,需要做的事太多,朝廷实在抽不出多余的钱粮,也没办法那么快兑现给你们的功赏。”
“目下天下已定近十年。”
“朝堂初步理清了天下,也稍许积攒了一些钱粮,却是不愿也不想再继续辜负二三子了,二三子为大秦付出了太多太多。”
“作为天下战争的胜利者,你们不仅没得到半点安宁,反倒义无反顾的随着朝廷政令,奔赴各地,背井离乡,完全没有一个获胜者的姿态,而这一切都是大秦亏欠你们的。”
“这一次我扶苏北上,便是想告知二三子。”
“这种情况将会得到改变。”
“也一定会改变!”
“朝廷目下能做的不多,只筹集到上百万金的钱粮,用于赏赐当年灭国大战及驱逐匈奴的将士,这是你们作为胜利者,理所应当得到的嘉赏。”
“趁着兴致。”
“我扶苏也不欲多讲。”
“众军吏听令,将那上百车钱布运上来。”
“今夜,发放钱布!!!”
扶苏的声音在高高的云车上回荡着。
草原四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