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就到了这样危险的境地?”冯振满眼不敢置信。
冯栋叹息一声,他将竹杖放在一旁,道:“官府中有智者能者,从一开始就想出了对策。”
“即针对我们的薄弱之处。”
“商贾跟官吏之中,官吏相对薄弱。”
“因而官府首先针对的就是官吏,无论是怀县的地方官吏,或者朝廷一些相关官吏,从一开始便成了他们目标,而所谓的理由,恰巧就是那不该传到城中的沉船消息,也是从那时起,我们一步步掉入到了官府的陷阱。”
“而后官府任由我们去打听信息。”
“同样是故意为之。”
“为的就是确定族中的要紧人员。”
“这些族人能被差遣出去,多为族中信得过的人,因而极大可能知晓一些情况,但能去四处走动的人,相对族中真正的主事者,身份地位又要低上不少,而且多半年岁不是很长,相关阅历不是很够,在整个族中,也算是相对薄弱之人。”
“面对官府的威逼恐吓,其实很难做到守口如瓶。”
“就算我冯氏能做到守口如瓶,其他家族的人呢?他们能做到吗?”
“只要有一人开口,结局就已然注定。”
“我们只漏算一步。”
“结果却落得个满盘皆输。”
“而今时间在官府,只要官府不断施压,族人会越来越支撑不住,到那时,就算意志再坚定者,恐也会出现动摇,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因而这次的事,我冯氏已是无力回天。”
“只能断尾求生。”
“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
“眼下我冯氏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
“若实在事不可为,便尽快做出割舍,避免祸及整个家族。”
“但就目前的架势来看,官府恐不会轻易罢休,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真的无力回天,我冯氏或就到此为止了,这其实也怪不得其他。”
“只怪我们技不如人。”
“被人看破了虚实,拿捏了七寸。”
冯振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冯栋看着满眼落寞的冯振,眼中露出一抹心疼,叹息道:“你好好抉择吧。”
“我也有些累了。”
“另外。”
“不要再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
“官府已经盯上了。”
“派出去再多,也打听不出什么,只是给官府送人。”
冯振木然的点点头。
冯栋轻叹一声,将竹杖抓在手中,挪着步子离开了。
脚步已显得很是虚浮。
翌日。
天蒙蒙亮。
冯氏家宅内亮起了烛火。
冯栋跟冯振穿着一袭布衣草鞋,精神相对有些萎靡,但两人却无暇顾及,匆匆吃了点早饭,便迈步走了家门,朝着官府走去,他们今日要去见见其他商贾。
只是两人刚走出家门。
便隐隐察觉四周有人在暗中跟随。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的忧色越发浓郁。
两人沿路并无言语,径直去到内史府治下的官衙。
在冯栋父子到来时,官衙外早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收到程郑信书的商贾。
众人围了一团。
神色相对过去都大为憔悴。
程郑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诸位,想必都知晓我的意思,官府现在不断施压,昨日更是直接在家中带走了数人,我前面派人传信给你们的族人,昨日传信后,无一人回来。”
“今晨才被告知,为官府‘请’去了。”
“眼下形势紧迫。”
“官府步步紧逼之下,我程氏撑不了太久了。”
“哎。”
随着一声叹息。
在场的众人都齐齐沉默了。
他们又如何不是?
程郑又往里挪了两步,低声道:“现在官府已找到了针对之法,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甚至可能连带查出一些过去相对隐秘之事,我等已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
“这次将诸位叫来,便是想探明官府态度。”
“我等毕竟为关中盐商铁商,手中还掌有不少的盐铁,官府终还是有求于我等。”
“这次恐要继续花钱消灾了。”
曹邴生目光阴晴不定道:“若能花钱消灾,自是再好不过,怕就怕官府胃口很大,我等手中那些盐铁不够。”
这时。
冯栋开口道:“无论官府胃口如何,那部分盐铁都绝对不能认,一旦认了,官府是决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我等只怕会人财两空,而今给官府低头,也只能低账面上的,账面外的任何,都绝不能承认,更不能自招。”
“我个人是建议做好最坏打算。”
“必要时可大义灭亲。”
一语落下。
四周众人齐齐沉默了。
灭亲?
说的倒是轻巧。
这次能参与的多为各族中的佼佼者,若是真去大义灭亲,家族只怕会直接陷入青黄不接。
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哪怕他们清楚其中之利弊,却也很难真去做抉择。
但他们同样也明白,若真到危亡关头,恐也只能这么做了。
冯栋沉思了一下,突然问道:“昨日城中传出的消息,可是我们中传出的?”
“我程氏没有。”
“我曹邴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