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长身而立,在秋风吹拂下,衣袂微微飞扬。
他仔细打量着嵇恒,对嵇恒的想法,有些猜不透,道:“以你的才华,若是出仕,定能在大秦,造一番功业,为何不入仕?”
嵇恒面色如常,信步走在院中,淡淡道:“世上没有两全法,有得就必然有舍。”
“周秦间有大变局。”
“这场大变局是自上而下,由大秦朝堂发起的,因而朝堂便是当下变局的中心,一旦踏入,就如入了局,身在局中,又岂能再置身之外?”
“到时恐就跟李斯等人无异了。”
“世上自来利益最动人。”
“然一旦有了利益纠缠,很多事就由不得自己了。”
“我不愿涉入朝堂那浑浊的漩涡,能守着自己的清风明月,以旁观者的姿态,去平和的看待天下百人百事,或许远比身在局中,来的更加自在,也更心无旁骛。”
见嵇恒看的这么通透,嬴政颇为感慨的点点头,道:“身在局中不知局,形容的倒也恰当。”
“你果真是个聪明人。”
嵇恒笑道:
“算不得聪明,明哲保身罢了。”
“而且聪明与否,本就因人因事而异。”
“对于出仕,我的确有过动心,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或许是心中有几分怯意吧。”
嬴政微微一笑,随即又叹息道:“若是朝臣都能明白这点,天下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艰难。”
“朝中大臣能审时度势,能真正公心事国的,终究是少数。”
“也终究挣不脱利益纠葛。”
嵇恒对此不置可否。
嬴政道:“你既不愿出仕,我自不为难。”
“我会另派人护你周全。”
“日常若有所需,可吩咐四周小吏。”
嵇恒点点头,道:“可以。”
“但不要出现在我视线中,我不喜有人在我眼前走来走去。”
“另外你放心。”
“我不会离开咸阳。”
“我一身死之人,四体不勤,若是出了城,恐连日常生计都难,城中尚能满足一箪食,一瓢饮,这对我而言,已很是足够。”
“此外。”
“我有自己的规矩。”
“我跟大秦之间并不是从属,从始至终都只是交易。”
“若有需要,带酒来取!”
“下次你家公子来的时候,记得补上伱这次的酒。”
“规矩不能废!”
“好,知道了。”嬴政大笑一声,似对被索要酒之事,感到些许怪异,他转身看着嵇恒笑道:“下次扶苏来的时候,会将这次的酒补上。”
“你讲你的规矩。”
“我做我的决定。”
“两者之间不会轻易发生影响。”
嵇恒嘴角也掠起一抹笑。
这是一笔交易。
一笔两人都满意的交易。
嵇恒笑容一收,缓缓道:“你若是愿信,可派人去狱中,将我之前刻在牢中石壁上的几副药方取走,或对你的身体有益处,至少会比方士炼制的药石有用,或许能为你续命几年。”
“不过效果如何,我就无法预说了。”
嬴政的脸倏地一沉,神色阴翳的盯着嵇恒,最终还是平静下来,冷声道:“我要知道原因。”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嵇恒,仿佛要将嵇恒彻底看穿。
嵇恒面色如常,平静道:“救你也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