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他能够成功吗,阿依娜大人?”</P></p>
外乡人都离开帐篷后,威尔海姆首领看向坐在主位的阿依娜长老,沉声询问道。虽然首领与长老实质上是平级的,并无高下之分,但他的语气还是带着尊敬,这种尊敬不仅基于年龄,同时也是基于阅历——阿依娜长老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八十九年的时间,先后见证了三代首领的到来与离去,据说昔年所罗门与雾山隐修会上一代大灵使的会面,便是在她的协调下完成的。</P></p>
漫长的岁月中,阿依娜长老始终依靠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引导着乌苏部落的前路,避开了无数次天灾人祸,因此深受大家的信任。就连其他的山民部落,有时也会不远千里赶到奥索尔山,向睿智的长者求取训诫,并尊敬地称其为“老祖母”。</P></p>
作为一个曾在老祖母的谆谆教诲之下成长起来、并最终接任了首领之位的部落民,威尔海姆·达特自然无比相信她的眼光,因此,更想知道老祖母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外乡人究竟是什么看法,他们那试图复刻圣者事迹的豪言壮语,又真的有可能成功么?</P></p>
“呵呵。”</P></p>
阿依娜长老端起那碗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的肉汤,轻轻喝了一口,这才用慢悠悠的语气回答道:“如果是他的话,恐怕很难吧;但如果是他们的话,就未必了。”</P></p>
他与他们的区别,威尔海姆首领姑且还是明白的,他回想刚才交谈时的情景,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那位年轻人的身上,却忽略了他的同伴们。或许太阳雪的主人值得关注,至于其他人,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P></p>
他摇摇头道:“话虽如此,但登天之途,何其困难,唯睿智与坚毅之人能见其道,恐怕并非人多就能起效的。”</P></p>
“不要小看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啊,威尔海姆,那正是构成命运的基石之一。”阿依娜长老放下碗,看着帐篷门口,一众外乡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得仿佛能穿透帐篷外的风雪,看到更加遥远的地方:“那个年轻人的命运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与许多人深刻地连结在一起。这种连结有时会让他感到困扰,然而毋庸置疑,正是他屡次创造奇迹的关键。”</P></p>
“屡次创造奇迹吗……”</P></p>
威尔海姆首领不禁想起了外界的种种传说:曾与秩序天平的构装机甲绯夜门忒号正面对抗、在虚根沼泽的燃烧之夜直面大审判长的冷酷力量、深入教团联合的老巢伦威廷市窃取情报,并在守夜人、秩序天平、龙骑兵团乃至翼装机动部队的围剿下顺利脱身……常人能做到其中之一便是壮举,而集所有壮举于一身的他,或许确实只能用奇迹来形容吧。</P></p>
如果林格听到了他的心声,肯定会很惊讶,因为威尔海姆首领竟然对他的经历如此了解。</P></p>
外乡人都以为山民部落久居深山,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然而这是一种刻板印象,尤其是山民卫队,他们的组织形式更接近抵抗组织,而非宗教组织,如今虽然蛰伏,但只是待时而动罢了,从未停止过对外界情报的搜集,包括世俗界,也包括神秘界。</P></p>
而如今的神秘世界中流传最为广泛的,自然便是与林格等人有关的传闻了,虽然都似是而非,以讹传讹。有人说他们代表着一个传承古老的神秘教会,因《宗教法令》之事决定反抗教团联合,并让那些嚣张的白银狂犬们吃了好几次亏;有人说他们手中掌握着关于教团联合的秘密,极有可能改变当今世界的格局,因此受到追杀;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声称这其实是同一个隐秘势力的内部斗争,决出胜负的人将会决定世界的新秩序,曾经是教团联合的胜利,因此世界进入了他们统治的时代,长达八百年,如今一切都将发生改变……</P></p>
威尔海姆首领觉得这些说法都是无稽之谈,不过关于他们的事迹应该做不了假,毕竟萨莉亚原野之战涉及到圣泉修士会与三位构想神明,动静之大几乎吸引了所有还留在西大陆的万物有灵论信徒的关注,而虚根沼泽的大火虽然凶猛,也不可能烧毁全部痕迹,总会有一些幸运儿逃出生天,对外界放出消息,让他们明白那个火光冲天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p>
至于潜入教团联合的大本营窃取情报并全身而退这件事,就更不用说了,上一个做到这种事的人名为所罗门,不过他是以结社叛徒的身份做到的,就性质而言,并非可以光明正大宣扬的事迹。</P></p>
长期以来,无论是超凡者、魔法师、异类、隐秘结社亦或是宗教徒,在与教团联合的对抗中总是一败涂地,被迫放弃了许多生存空间,甚至一直退到遥远的西大陆去。无论是所罗门创立的十三隐士会,还是万物有灵论信徒对请神仪式的执着,都是为了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去的、逆境者们的挣扎。</P></p>
而这些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却屡次令教团联合吃亏,虽然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伤口,甚至可能在教团联合自身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痊愈,然而,终究是让那些人看到了一丝希望吗?所以,关于他们的流言才会越传越广,越传越夸张,最后甚至传到了偏远的北阿修卡群山之中,被这些一直生活在高山雪原上的山民们得知。</P></p>
唯独那个年轻人自己,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流言,因为他是个很特殊的人,明明已经踏足了这个世界,却总是游离在其边缘,若即若离,和那些一旦接触了超凡力量就沉迷其中,满脑子想着钻营变强的人,似乎有本质上的区别。</P></p>
这种区别究竟意味着什么,威尔海姆首领也无法肯定,只是这种特殊之处,正是首领愿意投资他的理由,就像当初,夏托托人的先祖之所以愿意帮助圣图弥,不也是因为觉得那个男人很特殊吗?</P></p>
仅此而已的理由,就足够了。</P></p>
“所以,”威尔海姆首领忽然低声道,似是在询问老祖母,又似乎是在询问自己的内心:“我们将松塔娅送到他身边,也一定是个正确的选择吧?”</P></p>try{ggauto();} catch(ex){}
“正确与否,并非由我们决定的,而是由松塔娅那孩子。”阿依娜长老轻叹一口气:“我确实在期待她做出选择,然而究竟何为正确,何为错误,并不尽然。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该将夏托托人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而已,那对她来说是过于沉重的责任,而对骄傲的山民来说,则是一种耻辱。”</P></p>
听到这句话,威尔海姆首领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又缓缓松开,他从喉咙挤出低沉的答复:“如果松塔娅决定离开,便由我来代替她的位置吧。或许,在对山父大人的虔诚上,我不如她,然而实力应该足以弥补信仰上的差距。”</P></p>
“但是这又有何改变呢?”</P></p>
阿依娜长老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哀伤:“就算你是首领,而松塔娅只是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可这件事的本质仍是我们将希望寄托在了某一个人的身上,指望个体的牺牲换取集体的利益——山民不该是这样子的,我们骄傲且团结,一如这绵延千万里的群山,看似分离,其实它们的根全都连在一起,在那大地之下。“</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