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出来吧。”林格站在门口道,顺手将虚掩着的木门打开,外面灿烂的日光顿时毫无阻滞地涌入了屋内,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尘埃都照耀得纤毫毕现,犹如透明海洋里的浮游生物,漫无目的地漂流着。
略显刺眼的光落入少女蔚蓝色的眼中,让习惯了房间内昏暗环境的她有些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疑惑地问道:“出去?”
“恩。”林格点点头:“气这么好,难道你想要在房间里聊吗?”
“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啊。”依耶塔又往那些柔软蓬松的洁白羽毛中缩了缩身子,沮丧道:“因为诅咒。”
林格道:“在门口应该没关系吧?”
“唔。”
依耶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林格的意见,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找到自己那双很宝贝的露趾凉鞋,跟在林格的身后,走出了房间。这种亚维翁传统风格的凉鞋,为了方便在田野和泥地中行走,鞋跟上通常嵌有一前一后两块木制的锯齿,因此重量颇沉,平缓的脚步声落在石质地板上,踩出了清脆悦耳的回响,颇似泉水滴落于钟乳石上。
林格一直走到下面的台阶才停步,而依耶塔则是在门口就停了下来,站在这里向远方眺望,可以看见一片延伸出去的樱草花田、远方苍郁的森林和原野、正在往道路上铺设木板的石精守卫们、以及在繁茂拥挤的枝叶中隐约露出一角的旅馆屋檐。依耶塔曾听常来这里做客的老板娘和酒保姐描述过那间旅馆的模样,每次都心向往之,但却无法亲身接触,为此不免感到遗憾。
这位象征自由的使姐,所能活动的范围,也不过局限于这间的风车塔房罢了。
石质基座打扫得很干净,没有灰尘,依耶塔轻轻收拢裙子,在老旧的木门边坐了下来。她用双手抱着膝盖,怔怔地凝视着眼前沐浴在温暖日光下的所有景象,脚踝上的锁链拖动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它固然是很轻易就能解开的,甚至不需要别人帮助;可心中的枷锁、诅咒的枷锁,却常把人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林格也在台阶上坐下,他微微测过身子,看向正出神地凝视着樱草花田的依耶塔,在那双如空般澄澈透明的眼眸中,阿维尼翁村的风之使,究竟在想什么呢?
七个世纪以前,樱草花在萨莉亚乡间的原野肆意蔓延,被诗人海德在其诗集《落樱颂》中誉为“七色的奇迹”;七个世纪以后,曾缔造了这个奇迹的人早已离开自己毕生卷恋的家园,踏上一段此时还看不见归途的旅程。那些缤纷灿烂的樱草花至今仍在她的眼眸中飞舞旋转,但是否依然带有过去时代那种温暖而令人迷恋的香气呢?在家家户户的炊烟症在农夫辛勤劳作的烈日症在白色风车缓慢转动的风车扇翼汁…她是否又看见了那个时代的景象,进而回忆起帘时的心情?
人总是会在某一时刻突然陷入对过去的怀念之中,记忆是碎片,拼凑起来才成为了完整的图像,遗忘得越多,回忆的便越少,而有些事情却如铭刻在灵魂中一样,怎么也不可能忘记。看起来,依耶塔也走到了这一阶段,对于一个下定决心要向前走的人来,时不时回首自己来时的道路,是尤为重要的事情,因此林格便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等待她自己从回忆里挣脱。
大约过去半分钟后,依耶塔才回过神来,慢慢收回了视线,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直勾勾地盯着林格看:“所以,要聊什么?”
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林格当然不可能直接我是来安慰你的,于是他想了想,决定从之前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切入,就当做随便聊一聊,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老是想着那些会令人感到忧赡事情了。
“你见过其他的羽精灵么,依耶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