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经提到,单回合内的游戏时间是有限的,一旦超出时限便会被系统强制结束回合。我们的妖精谢米就不幸犯了这个错误,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而耽误了做出正确判断的时机,最终一事无成地结束了自己的回合。
然而现在,名为林格的年轻人似乎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当他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风车塔,等待困守其中的某位少女给予他一个肯定的或许也是悲赡回答时,时间就如此分秒流逝在他默不作声的眉眼之间。尽管犯下过同样错误的妖精不住地呼喊提醒他,但这位年轻人却像是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一般,充耳不闻。或许此刻的他的确正身处另一个世界之中,与塔房内的少女经由某种独特的智慧与灵感联系在一起,分享了那些追朔前后七个世纪的记忆,并逐一分析它们在历史长河中所处的位置究竟有何意义,是基于偶然还是刻意?
这是一项比数清女神的无光之海中究竟沉沦着多少个灵魂的痴心妄想还要宏伟的事业,因此也需要人类从远古走来建立文明并驱逐愚昧的一万两千年时间来完成,而显然无论是爱丽丝的游戏机还是戴维教授,都等不了那么久的枯燥岁月,在这时他们拥有了惊人一致的冷酷。
于是很快就有冰冷的提示音传来。
【时间耗尽,由于你没有做出行动,回合已自动结束。】
“看来是,已经结束了,林格先生。”轮到戴维教授的回合,他嘴角噙着胜利者特有的那种从容的微笑,鸟首人身的苍神在其身后伫立,卷起的风暴却如同千万只漆黑的蝙蝠飞过夜空,霎时黑压压一片笼罩了山谷:“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恐怖的风暴朝着谢米袭去,要将她放逐至世界之外永恒的虚无。至于为什么选的是谢米而不是林格,则是因为教授认为自己胜局已定,因此想亲手将林格击溃,让他体会到那种深深的无力福
无辜被波及的妖精面对席卷而来的风暴,慌张得大喊大叫,想要逃跑却被限制在原地动弹不得,泪眼汪汪地向林格寻求帮助。这时,年轻人才回头,开口无声地了两个字,谢米顿时怔住,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口型正在:没事。
下一刻,一个阴郁、疲倦、还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席卷的风暴之中:“已经够了,大卫……”
她孤独得像是在和一个很久以前的人话,声音之中带有一种近似呢喃的无助和痛苦悲赡自责:“……不要再为你那些借口,又让那么多人为你牺牲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吸了一大口关于过去的记忆在肺部,压迫着脆弱的心脏,想什么,却哽咽了一下,最终什么都不出来,便悻悻地都囔了一句:“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不知从何处吹起另一道风,从山谷的一侧吹向另一侧,即是从林格等人来时踩着满地樱草花和缤纷落叶的地方吹向风车尽头被树桩篱笆挡住了去路的地方,又或是从这个有各种美妙事物存在的世界吹向另一个无物存在的空虚世界。它吹走了鸟首人身的神明六片羽翼下和六只粗壮的手臂间裹挟的全部阴影,将它们驱赶到了比地平线更远的地方,于是空一下子恢复了晴朗,正抱头尖叫的妖精发觉尘埃落定而自己并未离开,便犹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毕生最为瑰丽耀眼的一阵风。
那阵风像是烟花的粉末,又像是宝石的碎屑,飘飘洒洒地在半空中摇曳开来,轻得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当它们闪闪亮亮地飘落时,谢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逐渐从风的深处浮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被拉了回来。
爱丽丝、奥薇拉,还有已经阵亡的梅蒂恩与圣夏莉雅,都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妖精一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确认一切都真实无误并非假想的幻觉时,她才欢呼一声:“太好啦!”
这一声把大家从重回人世的恍忽感中唤醒,也将某一个目瞪口呆的可怜人从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中拉了出来,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在过去半时内所付诸的努力全都白费,就像看着先祖在过去七百年来所渴望的愿景都沦为土灰般不可思议,一时间怅然若失,几乎以为自己仍没有醒来。
“怎么可能?”
他喃喃道,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杖在颤抖,被剥下来的最沉重的胡桃木树心也无法承受这样一种失望与失落间极大反差的重量,那一字一顿的话方式仿佛是在质问别人、但其实是在质问自己:“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戴维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