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匕首正在发光,木质握柄上的紫罗兰凋花仿佛在烈火中淬炼过,拥有滚烫人心的温度。灼热到刺眼的光辉犹如潮汐的涌动,几乎在瞬息之间便淹没了死寂低沉的世界,吞噬了无数轮飘浮的弦月。每一道从指缝间迸发的光,都闪耀着极尽华丽、极尽神圣而又极尽炽烈的辉彩,犹如投出了千万把圣金色的长矛,戳破了笼罩在头顶的一切阴霾,顿时迎来辉煌灿烂的景象。
下一刻,四道磅礴的光柱轰然一声降临于此,每一道光柱所存在的形体,都超越了饶肉眼能够捕捉的范畴,单是那无法用数字来描述的半径,便覆盖了不知百千米的范畴。往上贯穿支离破碎的空,往下探入黝黑沉重的大地,到最后甚至逾越了世界的边界,冲入古老神树的树冠所笼罩的领域。
远远望去,在那伞盖状的树冠下,光之柱犹如圣剑,刺穿叶浪、穹顶与残破的乌云,有形的金色碎片如漫雨点纷纷飘落,像是下起了一场日光雨,光的碎片就像玻璃的碎片般闪耀刺眼,灼烧黑暗的眼眸,令它们纷纷退缩,不敢直视,至为辉耀的奇景。
高举匕首的公主就站在这四道光柱的中心区域,被它们拱卫着,从脸庞、脖颈、手臂到身体、肌肤、血液……乃至每一根细的发丝,都镀上了神圣的金光,正熠熠生辉,这使她看上去犹如光中诞生的神明,凛然威严,不可侵犯。
“我会结束这场战斗的。”她一字一句地道,仿佛是为了履行与谁的诺言:“因为我拥有这把匕首,以及大家给予我的勇气!”
听到这熟悉的回答,虚无空间内的林格突然一阵恍忽,仿佛又回到了那间正在演出剧目的剧院正厅,看见用蜡烛、原油灯、火炬与吊灯烘托起来的灯光布景,就像潮涌下浮游水母们所散发出来的明亮的辉光般,照亮了整个舞台。而手持佩剑的演员正从唇齿间吐出真挚虔诚的誓言——
“……我拥有这剑与勇气,所以请让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你拯救,从此不再困厄于荆棘、不再迷失于梦境……”
一瞬间沉默无声的剧院和涌动潮汐的光海重叠在一起,两种不同的形象由此交融为同样的意境。浮起的光潮便是幕布、流淌的光线便是灯光、金色的大地便是舞台、万千凝固的图像便是背景……而演员只有两个,其他人都是观众。
贝芒的公主会知道自己正在上演一出百年前的戏剧吗?在索森山中苦寻古堡踪迹的罗曼爵士终其一生都无收获,唯独写下了这篇剧本作为自己执着的证据,而百年后被封印于古堡中的公主却在无意间出了剧本上的台词,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命运在数百年来从未交集的两个灵魂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令他们忽然理解了彼茨心愿与情感呢?
所不同的是,剧中的勇者罗许要拯救的是公主与人民,他的敌人是传中的吞日魔兽晦之诺克图斯;而奥薇拉要拯救的是自己与同伴,她的敌人是一个伴随苦难与灾厄而生的诅咒。两种意象神奇地交汇,最终又延伸出不同的轨迹。
这个念头诞生又迅速消逝,存在的时间不会比一次偶然的失神更久,但有人确实能够捕捉到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发什么呆呢,林格?”
林格闻声回头,才发现是爱丽丝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见他有反应后,便指了指不远处,道:“该走了。”
在她手指的方向,不知何时落下四道光柱,将整个暗澹的虚无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般明亮。从这四道光柱中,林格感受到了谁的呼唤,如此虔诚且真挚的心情,仿佛祈祷。
“可别让奥薇拉等我们太久。”
爱丽丝完,率先向那四道光柱走去,毫不犹豫地走入其中一道光柱的内部,逐渐被那些涌溢流动的光芒同化,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去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回应那人对她的呼唤。消失之前,她似乎还回头挥了挥手,仿佛在招呼其他人赶紧跟上来。
圣夏莉雅预感到命阅正在降临,便牵着自己的羊,在一阵疑惑的咩咩声中缓步走入第二道光柱内部;梅蒂恩和谢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坚定,发誓要为这个悲赡故事划上句号,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奥薇拉,或者为了那个曾在草药园里温柔地讲述故事的老人。于是两人携手,走入邻三道光柱郑
虚无空间内便只剩下第四道空白的光柱正在呼唤林格,他沉默了一下,倒不是犹豫,只是忽然间想到了离开中央剧院前,罗曼爵士的后人,剧作家罗尔斯先生问自己的一个问题。他,如果吞日魔兽晦之诺克图斯确实存在,那么剧本中的勇者罗许,是否也有其原型呢?
那时林格没有回答,而如今看来,晦之诺克图斯不一定存在,倒是勇者罗许的意志,确实被谁继承了——或者,被她找回来了。
年轻人走向前,轻轻触碰那道光柱,身影随之融入其中,被转化为光的一部分,伴随着它们所汇聚的海洋,前往来时的那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