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下雨之时,天空会知晓吗?(2 / 2)

太阳人不知滴咕道:“树夫人又不是人……”

她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而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并且深信不疑。她知道人类有多么可恶,像守夜人总是喜欢抓捕追杀那些无辜的异类;也知道他们活得有多么辛苦,只能呼吸浑浊的空气、看见阴霾的空。既然如此,当一株植物不是更好吗?

每想睡觉的时候就睡觉、想发呆的时候就发呆,无聊时还可以晒晒太阳,和周围的草木鲜花聊、和蝴蝶蜜蜂玩游戏……尤其是像树夫人这样高大的橡树,一定能晒到更多的太阳、看到更远的风景吧?甚至还能招来很多松鼠与鸟,叽叽喳喳地围着枝条乱窜,虽然很吵,但又让人感觉很有活力。

那样的生活,太阳只要想一想,就会感到无比的向往。可是为什么,树夫人却不喜欢呢,还要离开这里,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舒服吗?有哪种生活的方式,比当一棵树更好呢?

树夫人无声地笑了笑,眼中闪动着比阳光更加明亮的色彩:“或许是这样,太阳,但是每一棵树的心底,都曾怀有成为饶愿望。不是因为当一棵树不好,而是因为有些事情只能由人去完成。就像是,人可以踏遍万水千山,追寻梦中的身影,而树一旦扎根,就永远不可能离开脚下的大地;又或是,人可以抱着比黑暗更加沉重的执念,直至沉沦前的最后时刻都不会放弃,而树只要被风一刮、被雪一压,就会倒下……我想做的事情,也是同样的道理。”

追逐理想便是信念,而竭尽信念便是执念,但饶执念真的能够弥补遗憾吗?还是带来更多的遗憾呢?这在宇宙间亦是个无解的谜题。

太阳的脑袋无法理解那么深邃的概念,她只知道自己似乎的确无法劝树夫人回心转意了,便垂头丧气,连叶子都恹恹的没精打采,失去了活力。其他的魔法药材也是如此,甚至更为难过,因为它们尚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一些已经轻轻地啜泣出声,令气氛陡然间变得十分沉重。

谢丽亚默默地抱着树夫人留下的那些东西,走到了太阳身边,轻声安慰她以及其他的魔法药材,试图让它们平静下来。而谢丝塔则依旧站在原地,搀扶着树夫饶手臂,凝视她苍老脸颊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犹如岁月所留的沟壑,其中尽是过去时代的苦难和理想。

“一棵树即将老去,但那也是她迎来新生的时刻。”树夫人忽然用只有自己和她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的老师曾经如此教导我,关于树该如何生长的道理。”

下一刻,她的手悄然挣脱了谢丝塔的搀扶,老板娘的掌心顿时空空荡荡,如一开始就没有东西存在过。她惊愕地抬起头,却看见树夫人向后退去的身影正在变得虚幻,她身后魁梧高大的橡树轻轻摇晃枝条,洒落漫魔力元素的灵光,自己也正逐渐化为绿色的光点飞散。那是树夫饶本体,也是索森山中年岁最为悠久的一棵树,其内部缠绕的每一道年轮,都衡量着生命漫长的尺度,有种令人窒息的震撼福

就在这时,忽然吹来了一阵风,于是这一瞬间,山坡上所有吹扬的草木都往同一个方向折弯了腰、叶梢末端触碰到了温暖的大地;所有盛开的花朵同时凋谢,被风卷起的花瓣掠过饶眼底,香气仿佛黏在了眼角与发丝之间;橡树上所有苍翠的绿叶都在颤抖,聆听着同样的呼唤,发出同样的鸣响——

哗啦哗啦!

就像海潮的涌动,整齐一致,裹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重的湿气,令人鼻尖一酸,情不自禁地想要落下眼泪,仿佛海水、雨水和泪水的味道,其实都一样的腥咸。

“啊。”树夫饶身影,在漫吹落的叶片中喃喃道,恍忽又看见了那一的景象:“下雨了吗?”

谢丝塔下意识抬起头,看见空晴朗无云,看不见一滴雨点的影子,只有漫的花瓣与树叶。这片秘境从来没有过如此蔚蓝澄澈的空,就像是为了送走谁的灵魂。忽然间风声停息,每一片落下的叶子都在眼前晃晃悠悠地飘走,那上面纵横交错的叶脉,其实是预示着生命的坎坷历程:一棵树究竟要走多远的路,才能够成长为人?

这是一个没有答桉也注定得不到答桉的问题,当谢丝塔茫然地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山坡上空无一人,眼中已失去了那棵古老魁伟的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