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哑谷内。
苏星河与慕容复隔着石台坐下。石台上是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此时正值蝉夏,谷内的温度却让人感到了丝丝寒冷,外面是骄阳似火,谷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令人暗暗称奇。
苏星河艰难地吐出一个“请”字。他三十年没有说话,近乎失语,陡然发声,那声音就像两块生锈的铁片互相摩擦发出来的一样。
慕容复不疑有它,端起面前那杯清茶饮了一口,面色微微一变,放下茶盏,赞叹道:“好茶,聪辩先生果然学究天人。这精心培育的岩茶,入口苦涩无比,难以下咽,然而在口中停留片刻之后,一股甘香散开,令人神清气爽,回味无穷。慕容复平生品茶无数,这等奇茗还是头一回品尝到,不知此茶可有名字?”
苏星河神秘一笑:“这不是茶,也没有名字。”
见对方无心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慕容复也不作多余的客套。直入正题,取出那封薛神医的亲笔信交给苏星河。
苏星河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封信,信封上“尊师苏讳星河亲启”八个大字赫然入目,苏星河顿时又红了眼眶。
意识到自己在对方面前失态了,苏星河擦了擦眼泪:“慕容公子,老朽失态了。”
慕容复面不改色地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介怀,内心却为苏星河和函谷八友的师徒情深而感动。
看来,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逍遥派有丁春秋这样罪大恶极的叛徒,也有苏星河及其门下这样的忠义之人,这更加坚定了慕容复内心的想法。
苏星河用那双枯树般的双手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尊师在上,不肖徒薛慕华恭问师尊贵体金安.....”
一顿饭的工夫,苏星河将这封写了足足六页的来信看了又看,泪水扑簌簌地打在信纸上,将信纸打湿了一大片,名震江湖的聪辩先生,此时就坐在慕容复对面,哭得像个八岁的孩子。
慕容复没有打扰对方,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愤懑和悲苦。那可是三十年的时间,上万个日日夜夜的煎熬,生生地将一个聪敏俊逸,武功高强的“聪辩先生”熬成了眼前这副干尸模样。三十年时间装聋作哑,那是怎样的激愤,常人很难想象。
苏星河终于从往昔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抱歉道:“实在对不起,公子,老朽实在等这一天太久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后,向慕容复问道:“还请慕容公子说说,您是如何遇见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又是如何受我那徒儿所托送来这封信的吧?”
于是慕容复就将自己如何与薛神医相遇九真一假地说了一遍。于是故事就成了自己从星宿派门人手中救下了薛慕华,展示了强大的武学修为,随后薛慕华以慕容复出手对付丁春秋为交换,救治了重伤的本相。随后,丁春秋杀上薛府,被慕容复以六脉神剑斩掉了半只手掌。
接着,慕容复打开包袱,露出那只装了丁春秋半只手掌的匣子。
慕容复开了匣子,放在苏星河面前。
苏星河检视良久。那半截断掌的血肉经脉中的确含有剧毒,显然是出自一位多年浸淫用毒一道的邪派高手。
苏星河点点头:“果然是丁春秋的断肢,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能将毒功练得这么深。”
慕容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今天这事算是办成了。
苏星河道:“据慕容公子所言,您是以六脉神剑重创了那小贼。家师在时,常常与老朽说起过这一门剑法。很是钦慕这门大理段氏的绝技,不知慕容公子可否为老朽展示一番?”
“老先生既然想看,晚辈自然要为先生演示一番。”
他知道这是对方心存疑虑,故意试探自己,只要自己将自己所掌握的剑招在对方面前演示一番,自然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于是,他让对方起身,随自己来到一处空地,空地旁边就是一片松林,里面最小的一株松树都有碗口粗。
“老先生,瞧好了!”
说话的那一瞬间,慕容复的食指间射出一道丈许长的无形剑气。接着食指轻轻一扫,那道剑气便轻松从一棵松树树干间划过。片刻后,那株两人合抱粗的松树的上半部分缓缓倒下,“轰”地一声,巨大的树冠激起数不尽的灰尘。
“这是六脉中的‘商阳’剑!”
接着,左手小指又是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剑气就像钻豆腐一样,又将一株松树的躯干洞穿。
“这是六脉中的‘少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