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是怎么出的招,只觉得有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锁定了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瞬间就运转起了小无相功的心诀。他这小无相功的来历不清不楚,学得也不甚精深。只因此功法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与他的心性大相违背,再加上其所学不过一部分,未窥全貌,威力有限。
但终究是道家高级功法,多年来,不知帮他躲过了多少次生死危机。
然而,今天,这份好运似乎要到头了。
无形剑气扫过他的左手,锋锐无匹的剑锋瞬间将他的半只手掌削了下来。断口处平整如镜,再高明的剑客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无形剑气?六脉神剑?!”
脑海中闪过这个名词,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真正的恐惧,这种恐惧胜过多年前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偷袭无崖子,叛离师门时的那种纠结慌乱。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漠视他人生命的人,往往对自己的生命格外看重。许多真正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的那种狂徒,他们可以用很低廉的代价轻易带走他人宝贵的性命,而自己在面对死亡的审判时往往丑态百出,再没半点他们在剥夺他人生命时展现出来的那种无所谓。
丁春秋就是这种人。虽然他的武功配合毒功已经称得上独步天下,几无敌手,可以称得上开宗立派的宗师级人物。然而一旦面对能够夺取他生命的暴力时,他的内心却怯懦得像一个侏儒,再也没有了半分他自我标榜的老仙的风范,如果痛哭流涕,跪下磕头能够让对手饶他一命,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对方跪下的。
这种心理,正常人很难理解,但却实实在在的在现实中上演过。
要举例子的话,就像某个国度一批曾经在异国他乡犯下过滔天罪行的兽类。他们在他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以剥夺他人的生命为乐,信奉暴力法则。杀害妇孺是他们的丰功伟绩。可是当有一天,死亡降临到他们头上之后,他们又卑劣得像一群最劣等的虫子。他们的后人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一遍遍地强调他们所承受过的苦难,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却绝口不提自己当年犯下的罪行。
慕容复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同时运使三路剑法对他现在来说还是负荷太大了。但他管不了这么多,愤怒占据了他内心的全部。
武功高就可视人命如草芥了吗?那些出门买个菜的普通人,他们有什么错?同样是人,为什么有些人就可以随意支配他人的性命?
“杀了这个屠夫!”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对慕容复拼命地大喊。
丁春秋的手掌被斩下的那一刻,慕容复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仿佛自己是高居云端的神,用手中的剑裁决人间的罪恶。
但他终究是太年轻,经验不足。热血一上涌,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六脉神剑的无形剑气被他当成了寻常铁棒抡着来发泄内心的愤懑,什么剑法、剑招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去了。
本来,以他这三路剑法同时运使得当的话,足以完全封死丁春秋的所有退路,然而他现在理智全失,看似三路剑气来势汹汹,实则没有章法。除了第一下斩掉了丁春秋的半只手掌,再也没有大的建树,只是在其身上划开了几道血口子。
丁春秋看准这个空子,乘着一个间隙,用那只完整的右手抓起地上一具弟子的尸体。那尸体瞬间就附上了星宿派独有的“腐尸毒”。丁春秋立刻将其扔向慕容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慕容复的脑子稍微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再也不敢躲开,怕这一句毒尸再伤到更多无辜的人。于是他猛地运使真气,两道掌力猛地击出,将那具毒尸向丁春秋退去。
丁春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根本没打算还招,直接趁着这个空隙,足尖一点,运起逍遥派轻功,飞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