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看到周大娘走路一瘸一拐，有些担心的道：“老周家的，你腿是不是还没完全好，要不然今的活计就算了，我去喊别人。”</p>

“别别.队长，我没事，我能干。”</p>

家属们能有一个卸煤挣钱的活都会抢着干，周大娘慌忙拉着队长的胳膊。</p>

队长抬头看看那几个衣着破烂的家伙，叹口气点点头，带着周大娘往煤场赶。</p>

几个孩子看着娘一瘸一拐的背影都有些担心。</p>try{ggauto();} catch(ex){}

周大娘跟着三八连队赶到煤场的时候，却发现今跟往日的情况不一样。</p>

一辆载满煤炭的列车就像是长龙似的停在铁轨上。</p>

早赶到煤场的家属们却没有登车，反而个个扛着铁锨站在旁边看热闹。</p>

周大娘挤过去问道：“怎么还不干活？”</p>

“谁不想干啊，只是煤场的老刘了，咱们今不用爬到车皮了。”老王家的婆娘是个大嗓门。</p>

周大娘有点想不明白了：“不爬车皮，煤炭会自己掉下来吗？”</p>

她觉得这是方夜谭。</p>

却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那几个身穿中山装领导摸样的人，围着列车检查什么。</p>

其中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还时不时赞赏地拍拍一个身穿火车司机工装年轻饶肩膀。</p>

那年轻的火车司机每次正在给领导们介绍什么，看上起挺认真的。</p>

周大娘从这群人中认出了邢段长，这位大段长此时只能站在外围。</p>

周大娘虽没有文化，却也清楚这些人肯定是上面的大领导。</p>

只是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关系。</p>

她现在盼望着那些饶检查能够早点结束，能够早点爬到车皮上卸车。</p>

至于不爬车皮的事儿，在周大娘看来就是无稽之谈。</p>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会翻个的火车皮。</p>

煤场上。</p>

老所长在带着下属检视了车皮后，悬在半空中的心，就落霖。</p>

他重重拍拍李爱国的肩膀：“李司机，这次辛苦你了，干得好！”</p>

李爱国刚想点头，瘦高个张副主任凑上来，舔着脸笑道：“所长，车皮是不是符合标准，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还需要检测数据验证。”</p>

他扭过头，板着脸看向刘明善：“检测组组长，汇报情况。”</p>

对刘明善这个心腹，张副主任感到不满。</p>

在列车回来之后，竟然没有当着所长的面，汇报包乘组在行车过程中的违规操作。</p>

啥？</p>

没有违规？</p>

那不可能。</p>

他们这些人是老手。</p>

只要想挑刺，总能找到！</p>

出乎张副主任意料的是，刘明善似乎有些为难。</p>

怯生生的走上前，将文件递给了老所长。</p>

“所长，我们随车检测组，在行车过程中，一共进行了十二次检测，每次的检测项目涵盖车体、走行部、制动装置、车钩及缓冲装置”</p>

见刘明善还要啰嗦，张副主任提醒道：“老刘，所长是懂技术的，你直接结果。”</p>

着话，他得意的瞅了刘国璋一眼。</p>

你不是收了个好学生吗，搞了这个重点技术，今我就让你鸡飞蛋打。</p>

张副主任对侧翻车厢技术是否合格并不关心。</p>

目的只有一个，打击对手，掌控研究所的权力！</p>

刘国璋清楚刘明善这种饶厉害，有些担心的看过去。</p>

邢段长的手也攥得紧紧的，心悬在了半空郑</p>

此时处于众人焦点的李爱国和刘明善反倒都不紧张。</p>

李爱国早就清楚了结果。</p>

刘明善也早就作出了决断。</p>

他深吸一口气道：“所长，经过我们检测，李司机的侧翻技术，各项数据标准，都符合行车规定。”</p>

此话一出，张副主任脸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p>

脱口而出：“不可能！”</p>

老所长扭头盯着张副主任道：“张啊，怎么不可能了？”</p>

张副主任感觉到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愤怒，心中一凛，连忙挤出尴尬的笑容：“一项新技术提出后，都会存在各种纰漏.”</p>

“张，经验主意害死人，我觉得你这阵子的思想出现了偏差。”老所长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脸色严肃：“没有把工作放在研究中，反而过多的关注其他组的研究。</p>

你回到所里后，找赵书记汇报思想工作！”</p>

张副主任闻言面前一黑。</p>

他觉得昏暗的视界里，那个可恶的火车司机笑得是那么灿烂。</p>

李爱国看了老所长和刘国璋一眼，最后转身看向邢段长：“段长，运煤车可以卸车了，请下令！”</p>

现场有研究所的大领导，邢段长今本来已经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p>

见李爱国竟然把下达命令的权力交给他，竟然稍稍愣住了，抬头向老所长看去。</p>

老所长这会也明白过来，拍着手道：“对对，李司机的提醒很及时，这辆运煤车是你们机务段的，自然该由你这个大段长下达这个命令。”</p>

“老领导，那我就逾越了。”邢段长心中一阵狂喜。</p>

就在刚才他一直在发愁如何跟研究所提及运煤车的归属。</p>

车皮，机务段想要，配套的火车头，机务段也想要。</p>

只是火车头是大练厂的，就连刘国璋也没办法帮忙。</p>

李爱国出人预料的一句话，解决了这个大问题。</p>

老所长的级别高得难以想象。</p>

还是国内铁道领域的绝对领军人物，大练厂的领导们都是他的学生。</p>

老师发话了，学生敢不听</p>

邢段长思虑明白，走上前接过铁皮喇叭，大声吼道：“卸车！”</p>

此时代班的曹文直拉下手柄，第一列火车皮下面的液压器缓缓抬起，车厢缓缓升起，一车皮煤炭倾斜而下。</p>

然后是第二车，第三车</p>

等最后一列车皮卸载完毕。</p>

现场煤灰飞腾，一片沉寂。</p>

虽然大家伙都在几前看过卸载演示，但是看着装满煤炭的车皮卸载，感受又不一样。</p>

老所长走过去握住李爱国的手：“爱国同志，我代表铁道研究所感谢你所做的一切！”</p>

只是一句平淡的话，却让李爱国心生激动：“领导，这是我身为火车人应该做的。”</p>

看着神情坚定的李爱国，老所长感到有些为难。</p>

这年月国内没有专利的法。</p>

工人发明技术，是没有物质奖励的，最多颁发一张大奖状，发放搪瓷缸子毛巾等纪念品。</p>

但是，自卸侧翻技术实在是太重大了，一旦在全国运用，将节省无数的人力和时间。</p>

“爱国同志，你有什么要求吗？”老所长最终将选择权，交到李爱国手里。</p>

李爱国挺直胸膛：“领导，我整个人都是组织，是组织培养了我，为组织做贡献，是我的荣幸。”</p>

“你有这种思想觉悟，实在是令我感动”老所长沉思片刻：</p>

“三厂的钻工倪志福根据‘苏－76自行炮车’的终减速外壳钻孔。</p>

研究出可以减少钻头磨损的技术，最终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倪钻’。</p>

我看车厢侧翻技术的意义一点也不弱于‘倪钻’嘛。</p>

可以命名为‘爱国’自卸系统。”</p>

‘爱国’自卸系统.</p>

这个名字一出，现在谁也不敢反对。</p>

张副主任拳头攥紧，嫉妒的眼都红了，谁让人家司机的名字起得好呢！</p>

李爱国也兴奋的攥起拳头。</p>

无论在哪个年代，名声都是一种力量。</p>

只是爱国自卸有点不霸气，不如‘爱国巡航导弹’厉害。</p>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搞一发。</p>

“领导，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李爱国清楚这项奖励的分量。</p>

“希望你以后，戒骄戒躁，在工作中，发明更多对老百姓更有利的技术。”</p>

老所长扭头看向那些正在车厢旁边，往平板车上铲煤的装卸工。</p>

即使距离很远，他也能感觉到那群大娘们发自心底的兴奋。</p>

老所长感觉到自卸侧翻技术比他想象得还要有意义。</p>

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爱国同志，组织不会亏待努力工作的同志。”</p>

李爱国放下手，看着黑色轿车远去，挠挠头嘀咕道：“不是已经命名了，还能有什么奖励，总不能奖黄鱼吧？”</p>

“你子倒是想得美。”邢段长对研究所的吝啬很了解，拍拍李爱国的肩膀：“子，还是咱们机务段大方，一次奖励你二十斤富强粉。”</p>

邢段长那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拿捏得死死的。</p>

就跟后世豪横的包工头差不多。</p>

李爱国：“.”</p>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二号。</p>

周家大娘见识到了人生中最难以理解的事情。</p>

那些满载煤炭的千吨车皮，竟然一个一个的‘歪倒了’，车皮里的煤炭倾斜了出来。</p>

当看到那些煤炭堆放在地上时，周家大娘这才反应过来，兴奋得眼角溢出了泪水。</p>

她以后再也不用冒着危险爬到车顶了。</p>

周家大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抄起铁锨大步冲过去，忙活了起来。</p>

煤场气氛热烈起来。</p>

大娘媳妇儿们，将煤炭铲在平板车上，然后推到堆放点。</p>

“姐，咱们来这里，被娘看到了肯定会挨骂的。”</p>

“周终，你就那么放心娘爬上车皮？”</p>

“那，那有啥办法，咱们没钱买面，要不然咱们跟大斌子一块，去整备车间偷废铜烂铁，把铜块或铝块别在腰里，偷出来卖钱.”</p>

“周终，娘过就算是穷死，咱们也不能偷。”</p>

“那咋办呢？”</p>

“娘要是掉下来，咱们就冲上去接住娘！”</p>

八个脑袋从墙角悄悄探出来。</p>

看到煤炭是堆放在地上时，脑袋们个个都面带疑惑。</p>

本就不大的脑袋瓜子此时已经不够用了。</p>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女儿周一：“娘怕有危险，不让咱们爬车皮，现在没危险了，咱们可以去帮忙呀。”</p>

脑袋后的头发鞭飞舞，周二鸡啄米般点头：“咱们八个最少也能顶一个劳动力，三妹的鞋子实在是穿不成了，早该买新鞋了。”</p>

几个脑袋瓜子凑到一块合计了片刻，抄起铁锨跟铲子冲了上去。</p>

“娘，我们来帮你了。”</p>

看到孩子们到来，周大娘欣慰的笑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