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门前广场，雨中。</p>
大雨倾注，小广场已完全被一片汪洋淹没。虽然水深也不过脚掌，但落雨打下的涟漪大片大片如鱼鳞一般地泛动着，水下石板地砖的横平竖直的间隙都只是隐隐若现。</p>
格雷睁开眼睛的同时，便意识到自己正在落下。</p>
“——啪”。</p>
下一刻，他便重重踩入水洼中，溅起膝盖高的水花。</p>
然后格雷抬起头，望向广场边缘。</p>
爷孙三代的那家雨民，正在那里不眨眼地看着他。</p>
片刻之后，他们便转身离开。</p>
“好，平安到达。”格雷咕哝了一句。</p>
这就是他选择的巡礼的新起点。不是在离开府邸前往教堂之前，而是一个更早的时间点——在他第一次离开府邸去调查村子情况的那个时候。</p>
然后格雷移动视线，望向自己身侧——果然，佐伊的箱子就在不远处。</p>
箱子静静地立在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中，无数雨点打在上面，却无法停留，只是沿着如同打了蜡一般光洁的表面淌下。</p>
上一次在这个时间点，格雷是特意将佐伊留在了府邸的客房里的。</p>
也就是说，两人并不在一起。</p>
但佐伊的回溯有一个特性：不管当初他与箱子实际上相隔多远——但只要回溯之后，箱子就肯定就在他身边。</p>
好奇的格雷对此也提出过疑问：“佐伊，这也是因为你对我的爱吗？”</p>
佐伊则答道：“不，只是因为权能是以我为中心发动的……需要我为哥哥详细讲解吗？”</p>
“不不不不用了。”</p>
格雷不想用脑子。反正这样也确实比较方便。于是他后来就没再问了。</p>
这次也是，他一如往常一样走过去，拿起箱子背了起来，随口念叨了一句：“佐伊，你这缠人的小猫咪……”</p>
身后背着的箱子也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没回应。</p>
于是格雷补充了一句：“佐伊，你这害羞的小猫咪。”</p>
接着他便走出两步，再次开始——踩水。</p>
和上一次一样，兴致勃勃地踩水。</p>
哪怕背着妨碍行动的箱子，也不妨碍他在水洼里“啪啪”地不停踩出大片大片的的水花。</p>
一番玩闹后，格雷终于尽兴了，但全身的衣裤也已经被完全打湿。</p>
愉快的心情尚未褪去，微笑仍然残留在脸上，他重新打起伞来，同时道：“佐伊，替我收拾干净。”</p>
“抱歉，哥哥，不行。”背后的箱子回答道。</p>
格雷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佐伊，你——生气了？”</p>
“不，没有，怎么会呢？为什么我会对哥哥生气？”</p>
“玩水……之类？”</p>
“嗯，虽然我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哥哥开心就好，我并没有为了那种事情而生气。哥哥，我是永远乐意为您效劳，为哥哥清理身体的事情我也早已经做惯了。</p>
“那你为什么这次说‘不行’？”</p>
“抱歉，让哥哥有些误解。我刚才说的‘不行’，不是说我‘不愿意’，而是——‘失败了’的意思。在回答哥哥之前，我已经着手在做哥哥的要求了。但是，却发现没有用。”</p>
“……”格雷也有些诧异：“什么？佐伊，你的咒语竟然失效了？”</p>
“咒语？什么咒语？”</p>
“嗯？就是你平时用的各种小咒语啊。比如你平时为我清洗衣物用的洗衣咒——念一句咒语，然后再怎么脏怎么破的衣物，都可以在瞬间洁净如新啊。”</p>
“哥哥，我从来没有念过什么咒语。”</p>
“那也许你默念了。”</p>
“总之，那不是什么洗衣咒。”箱子淡淡道，“那只是召唤了您身上的衣物对它自己干净又崭新时候的追忆罢了。”</p>
“那么那种美食咒呢？——凭空生成香喷喷食物，每次还不一样呢。”</p>
“感谢您注意到了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美食，但是也请您注意这种事情只有在‘餐桌’前才能发生。所以说，同样没有什么美食咒，我只是召唤了餐桌的追忆罢了——它也会追忆以前某一刻，曾经被摆在它上面的一盘盘美食。”</p>
“还有清水咒——你明明都可以直接从空气中生出水泡来给我用的啊？”</p>
“那是因为我们所处的地方，在千年前是湖泊水系。所以，那是水体的追忆。”</p>
格雷认真理解了几个呼吸，然后放弃了思考。</p>
“总之都很方便！都是用来持家的好咒语！佐伊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新娘的！”他翘起了大拇指向着身后伸去。</p>
“自然，我会永远为了哥哥而努力的。”少女以自信的口吻道。</p>
格雷又将话题绕了回来：“那所以，为什么这次失败了？”</p>
毕竟身上全湿透的不愉快感受并不是那么容易忽略的。</p>
“我也不知道。我召唤的，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的追忆。因为您身上的衣裤虽然在旅途中也是湿透了的，但是在那个时候已经在火炉边已经烤干了——”</p>
格雷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也记得如此。除非……不，佐伊是不可能出错的。”</p>
“谢谢哥哥的夸奖，我也认为自己没有搞错。”</p>
“但总不能是衣服失忆了的吧……”格雷嘀咕着，想了想又道，“要不换一个时间点再试一次……我记得前天我们还在路上，当时还是晴天？把前天的追忆唤来吧。”</p>
“好的。”</p>
就在佐伊话音落下的同时，格雷感觉到了身上的干爽。</p>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干衣服，又道，“再把一个小时前的衣服叫过来。”</p>
——“哗”，湿透的布瞬间贴在了格雷的皮肤上，让他打了个寒颤。</p>
“好，好好。”</p>
他低头凝视着重新回到湿透状态的自己，自言自语道：“它记得自己两天前的状态，却不记得自己一个小时前的状态，这……”</p>
格雷仿佛陷入沉思。</p>try{ggauto();} catch(ex){}
箱子安静地等待着。</p>
但格雷片刻之后就放弃了。</p>
“想不出来为什么，”他坦然道，然后走向村子走去：“以后再想，干正事，先干正事——”</p>
……</p>
但所谓的正事，也不过是在村里闲逛。</p>
这一次，格雷甚至没有进入任何一间长屋——反正上一次该看的都看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