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p>

或许吧。</p>

每一人心中都有一匹狼。</p>

贪婪。</p>

得寸进尺，得尺进丈，这才是人性。</p>

与自己这些人相比，台吉反倒是像一个异类。</p>

每天都是笑眯眯的。</p>

就算是每次向那些雍人求问时，面对那些雍人的诘难，甚至侮辱。</p>

他也是笑着鞠躬作揖，神态谦恭。</p>

这样的做派，是铁木阿骨打学不会，也不想学的。</p>

因为他铁木阿骨打有他的骄傲。</p>

曾经身为铁木部少族长的骄傲。</p>

“你说……主人是不是不要我们了？”</p>

铁木阿骨打这话说的时候，语调艰难中带着几分茫然。</p>

以及那一份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的……希冀。</p>

可台吉却感觉到了。</p>

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台吉，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p>

心中甚至生出几分乐见其成的……希冀。</p>

他跟铁木阿骨打终究是不一样的。</p>

他是狈。</p>

就算是主人帮他补足了那一双天生残缺的前腿，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匹狼了。</p>

可他清醒地知道，本质上还是狈。</p>

而狈，是不能独立生存的。</p>

可铁木阿骨打不同，他是天生的狼。</p>

甚至是头狼。</p>

而头狼又怎么会甘心，一直在主人面前当一条呼来喝去的狗？</p>

被台吉脸上那抹笑意，笑得有些不自在的铁木阿骨打，忍不住皱眉道。</p>

“你又笑什么？”</p>

台吉闻言，呵呵一笑，摇头否认道。</p>

“没什么。”</p>

嘴上这般说着。</p>

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欢快地呐喊道。</p>

‘阿骨打！勇敢地去背叛主人吧！’</p>

‘没有你这匹叛逆的头狼，怎么显现出台吉这头忠犬的忠心？’</p>

这一刻的他，甚至已经幻想着自己作为忠犬，引着主人将这些肮脏、愚蠢的虫豸全部屠光的场景了。</p>

‘那一定很……痛快……哈哈——’</p>

无意中瞥见台吉眼中那一抹疯狂的火苗。</p>

铁木阿骨打背后微凉，眼神嫌恶地瞥了他一眼。</p>

“你真是个疯子！”</p>

这般咒骂一声，铁木阿骨打手中的狼肉，顿时没了胃口。</p>

霍然起身，沉声道。</p>

“为主人尽忠的时候到了！”</p>

“收拾一下！上马！准备出发！”</p>

听闻铁木阿骨打这话的一众蛮族少年，虽然有些不情愿。</p>

但还是迅速丢下手中的肉食，收拾好东西后，翻身上马。</p>

这些都是当初他们跟着陷阵营学来的。</p>

铁木阿骨打执掌他们以来，也贯彻很是彻底。</p>

平日里但凡谁动作慢了，就是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下。</p>

而疼痛，向来是记忆最快、最便捷的方式。</p>

很快一行两千余骑的身影，便向着烽火燃起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p>

只是就在这急速行军途中，铁木阿骨打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意外的话音。</p>

“头领，要不……我们别去了……”</p>

“雍人那般对我们，不值得我们为他们卖命……”</p>

铁木阿骨打面色一沉。</p>

瞬间回首望去。</p>

只见一道锐利的视线，不闪不避地看着自己。</p>

铁木阿骨打沉声道。</p>

“非是为雍人，而是为主人，你不要搞错了。”</p>

那少年闻言，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咧嘴笑道。</p>

“主人南归日久，何时想到过我们？”</p>

“或许早就将我们忘了也说不准……”</p>

铁木阿骨打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p>

“你的意思是？”</p>

那少年见铁木阿骨打似乎有所意动，眉宇间略带喜意。</p>

“咱们走吧！这片幽北草原咱们待不下去，咱们还可以去并州！”</p>

“并州不行，还可以去凉州！”</p>

“统领如今有我们两千余苍狼子孙，何处去不得？”</p>

“到时候咱们可以【铁木】为姓！拥戴统领为族长！”</p>

“以族长的能力，来日一旦成势，未必不能成就一方草原霸主！”</p>

“成为无数部族、无数族人敬仰的大汗！”</p>

不得不说。</p>

此人一番言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p>

听起来极为诱人。</p>

毕竟无数年来，草原上很多霸主起家时的本钱，并不强大。</p>

甚至还不如现在的铁木阿骨打。</p>

他们都能够成事，他铁木阿骨打又如何不能？</p>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p>

那就是他们都是当初各部族经过死亡筛选，遗留下来的精华。</p>

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不错的修行天资。</p>

只要给他们时间，就算是没有主人赐下的造化，他们也能迅速成长起来！</p>

而且就算不能短时间完成蜕变也没关系。</p>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还很年轻！</p>

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p>

那给铁木阿骨打传音的少年，说完这些后，眼中现出几分狂热。</p>

他相信没有人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p>

就算是铁木阿骨打也不能！</p>

果然在听完这些后，铁木阿骨打回过头似乎沉思了一阵。</p>

而后忽然单臂举起，示意正急速前进的大军停下。</p>

调转马首后，铁木阿骨打也不传音，直接望向他沉声开口道。</p>

“是你一个人的意思？”</p>

那少年见状，略作犹豫地与身边一些对视一眼。</p>

随后策马出阵，断然道。</p>

“当然不是！”</p>

说完，很快便有百余骑策马走出，跟那少年走到一起。</p>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p>

“只要统领愿意，我们可以奉统领为主，让整个草原都响起统领【铁木】之名！”</p>

“不错！只要统领点头，统领以后就是我们族长！”</p>

“族长但有所命，我等无有不从。”</p>

铁木阿骨打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p>

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身后那些身影，沉声道。</p>

“只有你们？还有么？”</p>

见铁木阿骨打没有立即答应，那百余骑闪过一抹急切与焦躁。</p>

目光同样扫过其他骑军的身影，目光热切地将刚刚对铁木阿骨打说的话，换了个称谓复述了一遍。</p>

片刻之后，果然又有数十骑策马出阵。</p>

台吉目光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些人，然后又看向铁木阿骨打，似乎想看他到底如何抉择。</p>

而这时，铁木阿骨打忽然望向了他。</p>

“台吉，你怎么看？”</p>

台吉哈哈笑着摆摆手道。</p>

“你是统领，我只是个副统领，你自己看着办。”</p>

铁木阿骨打闻言，沉吟了片刻。</p>

“就只有你们？”</p>

说完，见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了。</p>

忽然将手摸向了腰间的刀兵。</p>

和大多数人不同。</p>

他这柄长刀，是主人送的。</p>

名为【镇辽】。</p>

铁木阿骨打忽然笑了，带着几分释然。</p>

“我归义营容不下这等对主人不忠的叛逆之徒。”</p>

说着，扬刀出鞘，手中对着场中近两百骑虚空一指。</p>

“都杀了吧。”</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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