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于周从燕而言,又可说是艺到用时知欠精,从前只听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分外尴尬,如今她总算也是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番半吊子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堪。她这小半年来跟着竹叶青把毒术学了个大概,可医术却一无长进。
到了武陵源外花垣县的苗寨之后,她得偿所愿地搭上了黄拂衣家中病人的脉。
生病的人是黄拂衣的叔父,因为膝下无儿无女,所以由黄拂衣陪着婶母照顾。
周从燕搭到的脉象微弱却律频,似乎是有不通之处,但她的半吊子就半在把不出到底是哪里不通。
张白鹭旁观着她的举步维艰,从旁安慰道:“没事吧?听说寨子里有两个苗医也来给黄家叔叔瞧过,妹妹你要不要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商量?周从燕知道张白鹭是在给她挽尊,毕竟旁边还有个对她极具期待的黄拂衣眼巴巴地等着呢。她进屋的时候气势如虹,于屋中人来说几乎是带足了辉光吊足了胃口的,如今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大夫说是肠结,而且罹患多时,病势严重,几乎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满面愁容的黄拂衣说后半句时还尽量把声音放低了些。
周从燕脑子凌乱,她没听说过这种毛病,也只是因跟着他们家秦大夫的时候没遇上过这样的毛病,不禁发问:“那他们说怎么治了没?”
黄拂衣脸色一时难看,小声道:“说是要把肠子切掉一段……”她像是在说鬼怪之事,但周从燕却一拍手道:“好主意啊!”
连张白鹭都顾不上替她圆场了,连忙扒拉她说:“妹妹你说什么呢!开膛破肚哪里是救人啊?还活不活了?”
守在床前的黄家婶婶已经啜泣至发晕,黄拂衣赶紧上前安慰,张白鹭则引着周从燕暂时到了外院。
“怎么不成?之前我还见佟哥捯饬过小雪呢!”周从燕直言。
在张白鹭听来,这话就跟胡话一样。
周从燕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信有这种医病的法子,既然跟他们说不通,她便直接去找寨子里的大夫说就是了。
张白鹭跟着周从燕找到了那个说要给黄家小叔开刀的苗医,结果一看才知道这个山中野大夫似乎很不靠谱。照张白鹭老远一看的形容就是,看上去像个被红尘凌乱了的落魄道士。
周从燕见多了奇形怪状的人,倒也尚存期待。那个老牛鼻子大夫似乎脾气不好,第一眼瞧见周从燕和张白鹭便是臭脸一张,连张嘴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甚不客气。
张白鹭不悦老牛鼻子的态度,更瞧不上他这副一看就没什么本事的模样,倒是周从燕难得耐心谦虚,和声细语地与牛鼻子攀谈。多说了几句后,老鼻子大夫的态度也有了些变化。他在明白眼前这个漂亮姑娘是当真信他的开刀之策时,就明显换了副嘴脸。
“其实老汉儿我也是从中原人的医书里看来的,说是内疾可以用外创之术回天,因为跟咱们寨子里医病的法子大相径庭,所以说出来也没人信,不仅没人信,还觉得我居心叵测!”牛鼻子说到气处忍不住连摔带砸,“也不想想,老汉儿害一个不认识的人作甚!也罢,不稀罕听拉倒,反正任他病死也不算我的!”
周从燕在旁安慰道:“您老是气糊涂了呀,哪有当大夫的会放弃病患呢?”
“是他们先放弃我的!”牛鼻子的火易起难熄。
“方才您也听到我的话了,我来找您就是因为相信您的话,我是中原来的,确实是见过类似的事所以才会信。”周从燕看着他渐渐瞪大的老眼说,“旁人不信是没经着,要是真的眼见切实了,他们也就能信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