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阵悲凉。
“愣着做啥,走啊!傻蛋!”男人朝他低吼。
“不准再骂他傻!”女人突然的愤怒让男人有些畏缩,只低低地催促,“快走!晚了就没俺们位置了!今晚老子可不想再挨饿!”
做乞丐也要争地盘,他记起来,想起自己的地盘总被人侵占,为争一块好地乞丐们互相殴打,他和父亲常被赶得老远,父亲被打得皮开肉绽,自己也头破血流。
小三儿摸摸头,果然,没完全愈合的疤依然有点痛。
他脑子浑浊涨得很,仿佛是被一股大力吹鼓的气球,他晃晃头,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想了!
他迈开脚步,却只能一瘸一拐,原来是一双破烂的塑料女式凉鞋,难怪这么别扭。他看看身上的行头,不出所料也是破衣烂衫,还有点霉酸味,但比他父母来得干净得多。
一路被父亲催着,前面逐渐热闹起来。
穿过几条小巷,稀疏的路人大多对他们掩鼻而过。
小三儿的心越发痛楚。
来到一条大街,这儿有个大道馆,人流从八方汇集到此地,道馆的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大大小小的各种商铺展示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商品。
“喏,就在这里吧!”父亲指着一个拐角的人行道,“哎,你个兔崽子怎么又忘了,是趴着趴着,对,见人来了要赶紧磕头!记住了,要不到钱今晚大家都得饿肚子!”
“我去斜对面!”父亲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小三儿旁边已有几个趴俯在地的小乞丐正卖力磕着头,不时有路过的行人扔下一两个硬币。
还要磕头!小三儿觉得生活真苦逼,实在丢死人!他死也没想到曾经的自己每天都在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他四处张望,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基本一样,里面的怜悯和鄙夷都能让他揪心。
小三儿只闭目坐着想,全不管周围人流。
他总算拼凑起自己曾经的过往。十多岁时在树上掏鸟蛋摔下,成了一个随时都会发作倒下的癫痫病人。整整十年,父母倾尽家财也没能看好病,最后只能要饭,妈妈还待他不错,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会省给他吃。
破碎的记忆中,他妈妈常噙着泪对自己说,“小三儿啊!我们沦落到这光景啊!你爸心里有怨也是没得法,你也不要埋怨他,呜呜!”
小三儿有点心酸,是我那时候太皮了才会让他们变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他只觉得肚子一阵搅动,发现还没吃早饭,“当啷!”一声,一个硬币在碗里跳动,咦,居然要到钱了,我挣钱了这是?
小三儿苦笑,见碗底已有了两枚硬币,但他看不明白,这点钱能买什么吃?
猛地心底一个声音在喊,这不行啊!对啊!我怎能这样下去?我怎可能连肚子都填不饱?
乞丐又如何?咸鱼也得翻翻面!
小三儿抓出硬币起身,一瘸一拐找到附近的一条河边,简单洗漱下,好在河水不冷,但脸上有几处油腻不是太好洗,真是陈年污垢。
河面很清澈,将他的脸倒映出来,嗯,我这副模样还算挺周正的啊!做要饭的岂不是太浪费了哇?他苦涩地想,又把头发简单洗了洗,不料发丝油腻打结成团。
唉!没洗发液还真不行,见鬼!这副形象能做什么?做什么都会是要饭的。
“喂喂喂!臭要饭的,喂,就说你呐!别在这里洗!~脏了我们这儿的水!滚一边去!”一个船夫撑着旅游景观船过来,将手里竹篙拍击在河面,水溅了他一身。
船上的游客哄笑起来。
小三儿跳脚怒骂,“你个臭犊子!这河是你家的呀?”他随手捡起一颗鹅卵石,作势就要砸船夫,一想不妥万一砸到其他人呢,只将它狠狠扔到船边。
船夫一惊,忙将船撑住掉了方向,面露诧异道,“咦呵?这乞丐今天怎么了?变得这么凶?”显然欺负小三儿成了他的日常习惯。
“哦,要饭的成了无赖啦!敢向我们扔石头嘞!”有个游客在喊,其他人哄笑着附和。
看着远去的船飘来又一阵欢闹声,小三儿余怒未消。
我不能被困在这里!不能过这种日子!
他甩甩头,试图将浑沌无序的思维运转起来,感觉积淀已久已经固化的脑子居然真的开始松动,不像大白痴,他暗自庆幸。
他拼命用力想,想。
咬牙继续。
忽然一股奇异的细流自头天顶而入,这颗大脑仿佛加了润滑剂般,思绪逐渐飞旋起来。
既然乞丐、要饭的、乞食者和混子、无赖在你们眼里是没任何区别的社会最底层。
我就是那种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尘土。
那么,老子就先整点事,搞点钱,填饱肚子再跟你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