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早已经沸腾,显得有点儿乱,年轻人兴奋得不能自已,唯恐天下不乱,恨不能摩拳擦掌,即刻上阵杀敌去。一些混在人群之中,凑热闹的外国使节们,则是最尴尬的一群人。他们体貌特征出卖了他们,说是唐人,也得有人信不是夹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个个都坐立不安。还好大唐的百姓还是比较理智以及兼容并蓄的,并没有真正的什么冲突事件发生,但也吓得这些人赶紧都掩着面,回了鸿胪寺躲灾了。
礼部的老员外郎,年纪大了,没出门凑热闹,见这些人回来的这么早,言语之间也听说了发生什么事情,安慰道“咳咳诸位不必害怕,这这哈哈这是开玩笑的,说笑罢了,我大唐子民,还是都很理智的”
“是是明白,都明白。”诸位使节冷汗淋漓地苦笑表示理解,他们不理解还能怎地如今街道上都是狂热的人群,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墙外有人大叫道“高句丽素来对我朝不敬,听说高句丽的使节就在鸿胪寺,咱们冲进去教训他一番可好”
老员外郎无语,尴尬地道“笑言尔,笑言尔。”
这时又传过来一句话“胡闹,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泱泱大国岂能这点肚量也没有”
高句丽使节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简直不能再认同了,强忍着害怕,捣蒜一般点头,左右胆战心惊地四顾,生怕真有人冲进来,连声道“您说得对,对,笑言,笑言”
“高句丽辱我大唐,该死,该万死跟他们讲什么道义先揍了再说”
高句丽使节的双腿不禁地打起了哆嗦,这一下真的不听使唤了,牙关咯咯地在响。老员外郎坐在他身旁,笑道“少年郎血气方刚,胡闹直言,当不得真的,国家大事,自有陛下、朝堂诸公做主,大唐王师讲究的是师出有名,伐不义,不会妄动刀兵的。”
高句丽使节脸色青白,哆嗦着口齿道“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老员外郎瞅着他的样子,老神在在地抿了一杯酒,心说自己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高句丽的使节如此失态,不过也合该如此,才能显示出来天朝上国的威严来。
这一夜的狂欢足足折腾到了天亮,事后想起来,谁也不知为什么会如此热情,反正看到别人宣泄似地大叫,整个人都变得火热起来,这种从众的效应持续了半夜,终于随着体能的耗尽消耗一空,各自回家,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皇后,嫔妃,公主们吃不消这疯狂的气氛,夜时就各回寝宫睡了,不过外头这般喧闹,倒也没几个能睡下。
等到黎明的曙光拨开黑雾,李世民仍然兴致勃勃,他的嗓音有点嘶哑,看到冷清清的宫墙和疲倦的禁军、皇子、王公、外戚、大臣等,抖擞精神,对李牧道“讲武的校尉要赏,你也要赏,你这个差事办得好,朕满意又痛快,说罢,你要什么”
李牧道“臣就算了,也不缺什么,不知陛下打算赏赐讲武堂什么”
李世民心情好极了,略带疲倦地道“所有的职官品阶晋升一级,赏万金。至于校尉,朕倒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牧心里腹诽,万金就是一万个铜钱呗一千文一贯,万金也就是十贯钱。您老是朕不知道讲武堂的职官们薪水是多少啊,十贯钱也拿得出手
不过苍蝇腿儿再少也是肉,别说十贯,一文钱李牧也不嫌弃,道“给校尉们封官进爵不合适,他们有自己的前程,该他们自己去建功立业,凭着一个校阅就封官许愿大为不妥。不若这样,他们既是天子亲军,陛下总得给他们赐予一个名分,不如打制纹章,让他们日夜佩戴,以示尊崇如何”
李世民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不过,这纹章如何制作,从前也没有先例啊”
“臣早已帮陛下设计好了。”李牧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上面有他用炭笔描绘的图形“陛下请看此物,这个东西叫做肩章,分为金银铜三种颜色,区分等级。每一个大的等级,又分几个小的等级,一道杠就是一个等级,这两把交叉的直刀,表示了军士的种类,弓箭就代表弓手,刀就代表步卒等等,观之一目了然。”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熬了大半宿,岂能不困倦,伸手把李牧手里的绢布抄在手里,道“好,朕好好看看,回头给你明旨。”
李牧谢了恩,李世民道“你也累了,回家歇去吧,高干,去,安排车辆送李牧回去。”
一下清净下来,李牧纵是年轻,也有些熬不住了,一上马车,又困又饿,迷糊地打起了盹儿,听到街边有卖汤饼的,李牧努力睁开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元宝丢出去,买了一碗汤饼啼哩吐噜地吃了,他以前在工部的时候,经常会吃西市的汤饼,但自打创办内务府,折腾这一年,好像很久没有尝过汤饼的滋味了,吃了一碗,倒是颇多回忆浮现。
狂欢的人群散去,街道上遍布的垃圾。李牧从车帘里往外看,愤愤然道“城管大队怎么还不上街,逮住这些丢垃圾的,先打五板子再说,老百姓的综合素质,还是有待提高”
心里想罢,精神立即得到了升华,仿佛天下一切美德都附身在体内,有一种登高俯瞰芸芸众生的成就感;随手将装汤饼的碗筷丢出去,摔成一地碎渣,李牧心满意足地斜躺在车厢里的软垫上,昏昏睡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不知道是谁扶着他进了寝室,反正等他醒来时,已经睡在了金晨的房里,鞋脱了,衣衫也换了,他伸了个懒腰,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呀一声,但又是双眼迷茫,还是没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那边金晨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双手递给李牧,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地笑道“这是怎么了忘记啥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