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夏驿馆，时迁摸到一家客栈，找了个空房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天刚蒙蒙亮，街上已经有人扫地，坐着轿子的朝臣直奔皇宫大门口，准备上朝。</p>
今天是几天一次的大朝会，西夏国提出增加岁币，徽宗决定召集朝臣商量一番，问问大家的意见。</p>
皇宫门口，一顶顶的轿子停在外面，朝臣们相互拱手寒暄着。</p>
大朝会的次数不多，很多官员都趁着这个机会相互打个招呼，顺便跟相熟的官员通个气。</p>
是否增加岁币虽然是朝堂上讨论的议题，但事实上正式讨论之前，蔡京一系的官员基本上已经统一了口径：</p>
同意增加！</p>
所谓的岁币就是每年给西夏一些钱财，换取和平。</p>
这个策略对大辽很有效，两国签署澶渊之盟后，迎来了长达一百年的和平期，边关不用驻军，百姓们也不用忍受战争之苦。</p>
但西夏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虽然每年都收岁币，但每年都能找到不同的理由挑衅攻击。</p>
打得过就狠狠的吃一口，打不过就要求大宋这边坚守合约。</p>
当然，随着朝臣们持续不断的“努力”，大宋打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甚至连反杀对方一些斥候都称之为大捷了。</p>
时辰一到，宫门大开，朝臣们依次走进去，来到大殿旁边的房间内，准备喝茶吃点心。</p>
大朝会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哪怕早上不在宫里吃东西的朝臣，如今也会捏两块酥饼，就着热茶吃几口，免得时间太长撑不到下朝。</p>
也有朝臣看不上宫里提供的点心，吃自己带的。</p>
比如凤鸣酒家的芝麻酥饼、蜜三刀、江米条等小吃，都是朝臣们的最爱。</p>
两块饼下肚，再来一杯热茶，肚子里暖烘烘的，可以撑到中午了。</p>
高俅进来时，大家已经开始正衣冠了，顺便把胡须上的饼渣打理干净。</p>
自打高衙内失踪，虽然高俅对外宣称暴病身亡，但还是偷偷找了一段时间，彻底没有音讯后，他又从老家过继了一个儿子。</p>
相对于欺男霸女、无法无天的高衙内，高俅对这个儿子管得很严，不仅严禁出门，还请人教授各种礼仪，生怕重走高衙内的老路。</p>
听到几个朝臣聊儿子难管教，高俅也凑过去聊育儿经。</p>
大家虽然表面奉承，但心里却直犯嘀咕：</p>
“我们的儿子是儿子，你的儿子，叫兄弟更合适吧？”</p>
过继堂弟当儿子，还连着过继两个，高太尉是不是迷恋上了这种篡辈的感觉啊？</p>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当朝太师蔡京颤巍巍的走了进来。</p>
朝臣们一看，赶紧行礼问安，就连高俅、杨戬和童贯，也恭敬的行礼，奸相威名，可见一斑。</p>
蔡京自然不会吃这里的酥饼，就连茶叶也只喝自己的。</p>
见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他冲黄门太监摆了摆手，上朝的声音开始在宫中飘荡。</p>
很快，大家依照次序来到大殿之上，给徽宗赵佶见礼后，便开始了关于增加西夏岁币的讨论。</p>
正说着，几个吃了酥饼的人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有种想拉肚子的冲动。</p>
不过这会儿还好，还能忍受。</p>
但随着议题的深入，朝臣关于是否增加岁币的讨论越来越尖锐，甚至双方各执一词相互攻伐时，大殿上突然传来了“噗”的一声响。</p>
一股浓郁的臭味从礼部一个四品大臣身上飘散出来。</p>
周围的朝臣赶紧捂鼻子，但为时已晚，几个脸色憋成了猪肝色的官员也再也忍不住了，“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朝堂臭不可闻。</p>
赵佶皱了皱眉：</p>
“怎会如此失态！”</p>
“启禀陛下，我等吃了宫中的酥饼，突然腹痛难忍……”</p>
能成为朝廷重臣，大家都不傻，很快就觉察到今早的酥饼有问题，蔡京立马命令刑部的人介入，先把点心局的人关押起来，再派出得力干将调查这件事。</p>
半数朝臣拉了裤子，早朝是开不成了，赵佶心烦意乱挥了挥手：</p>
“不管是谁，一律彻查！”</p>
说完，他率先离开臭不可闻的大殿，准备去书房平复一下心情，但刚进去，他就看到有人动过笔墨。</p>
他最喜欢的那支镶着金线、平时宝贝得不行的白玉毛笔，居然被人蘸满墨汁，又狠狠的摁在了桌子上。</p>
原本弹性十足的笔尖，如今彻底劈叉了不说，还被干涸的墨汁固定住了。</p>
身为一个书画高手，赵佶很清楚，这支最喜欢的毛笔，废了！</p>
来之前，时迁特意向闻焕章请教，如何激怒一个书画高手。</p>
闻焕章不知道这家伙想刺激赵佶，特意教了个损招，用最粗鲁的方式对待毛笔，这种有辱斯文的方式，是个书画高手都受不了。</p>
如今时迁真的做到了，赵佶不仅深受刺激，甚至差点抓狂。</p>
很快，蔡京被喊了进来，同样是书法高手的老蔡看到毛笔的样子，也很受刺激。</p>
平时书房的笔，用过不及时洗他就会大发雷霆，而现在不仅没洗，还被毁了，哪个文化人见了都受不了！</p>
“陛下息怒，臣马上让人去调查！”</p>
正说着，点心局那边有了结果，刑部的高手捏着几根狗毛走了进来：</p>
“陛下，下毒之人百密一疏，留下了线索。”</p>
跟过来凑热闹的太尉宿元景看了一眼：</p>
“狗毛染金粉……这不是西夏使者养的那条狗吗？”</p>
难道这是西夏使者做的？</p>
几人下意识的扭脸，看向了屏风上的西夏地图，然后看到西夏国的名字被改成了西夏上国。</p>
赵佶怒不可遏：</p>
“让西夏使者滚进宫里！”</p>
刑部派出的破案高手四处勘察了一圈，又发现了被钉子扯下来的布料，经过宿元景等人辨认，跟西夏使者昨天穿的衣服颜色一样，连花纹也没有任何区别。</p>
这下，赵佶不让西夏使者滚进来了，而是让人去西夏驿馆抓过来。</p>
就在大家以为陛下要雄起一把时，蔡京劝道：</p>
“陛下注意龙体，虽然一切证据都指向西夏使者，但还需要调查审判，我大宋乃是上国，要有包容一切的胸襟……”</p>
前两天，他收了西夏人送来的好处，答应了西夏使者增加岁币的请求。</p>
如今局已经布下，没想到却出现了这种岔子。</p>
赵佶摆了摆手：</p>
“先把人抓来再说！”</p>
负责外交的大鸿胪带着刑部以及御史台的几位重臣，气势汹汹来到西夏驿馆，得知西夏使者还没起床，更坚定了他犯案的可能。</p>
肯定是昨夜偷偷作案，彻夜未眠，这才导致今日还没起床。</p>
大家闯进房间，发现他睡得呼呼的。</p>
刑部几个人拿着衣服看了看，上面有钉子挂破的地方，还有一滴墨迹，凑近了能闻到贡墨的味道……正是御书房的墨水。</p>
现在好了，证据确凿，刑部几个人摸出镣铐，准备抓人。</p>
让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丑，不抓起来重判不足以平民愤。</p>
然而就在大家要动手时，蔡京让人传来了口信：</p>
“使者代表着一国之脸面，无论何时，都要表达足够的尊敬，我们是天朝上国，理应大度。”</p>
来者接着说道：</p>
“此案干系重大，太师让枢密院全权接手，还请诸位同僚能够配合。”</p>
同一时间，枢密院内。</p>
枢密副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对一个“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的魁梧军官推心置腹道：</p>
“宣赞，此案乃是你的机会，一旦抓住，相爷绝对会对你另眼看待！”</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