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改编的情况而定,饰演小王子也可能不需要什么演技,五反田泰志心下嘀咕。
此时舞台帷幕忽然亮起,不,帷幕早就不知何时被拉起来了,亮起来的是作为舞台背景的巨大荧幕,上面用一种半写实的水彩风格描绘出蓝天与白云,开场即给人一种清新醒神的感觉。
随后,那蓝天白云又像画卷一样慢慢卷了上去,露出被掩盖着的一连串文字,似乎是原作《小王子》里作者写的献词,接着一位穿着褐色西装,绑着马尾的女青年(天佑景)出现在荧幕上。
“我请求孩子们原谅我把这个故事献给一位大人。”女青年在荧幕里说。
“我有充足的理由,这位大人是我在世界上最要好的朋友。”
“唔……我还有另一个理由,这位大人什么都懂,他完全能读懂我给孩子们写的书。”
“啊,我还有第三个理由,这位大人住在法国,他正忍饥挨饿,需要别人的安慰。”
“……好吧,如果你们认为这些理由都不够充分,那我就把这个故事献给小时候的他吧——所有大人都曾经是孩子,虽然他们常常忘记这一点……嗯,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孩子。”
——“哦?”五反田泰志微微惊讶,他知道这次剧的主演没有一个超过20岁的,然而先上来的这位演员的演技已经非常纯熟了。
尽管她的脸上非常白净,但是对微表情的管理却使她显得足够老成。脸部和额头的几处肌肉保持着轻微紧绷,配合上刻意的修眉、带来了强烈的英气,甚至是若有若无的退役士兵那一类的煞气。但压低的眉毛、放松的眼眶和左右牵起的嘴角却又显示出慈悲和蔼的神色。整体搭配起来,让人觉得那清澈的眼神既干净又深沉,似是饱含着许多故事。
更别说她在阐述要把故事献给一位大人的三个理由时,一种难以道明的情绪在其中层层递进,越发波澜泛滥的目光中,仿佛真有一群孩子在她眼前、要求她给出把故事献给大人的理由——甚至那目光要把台下的观众囊括在内,好像观众们也是她的解释对象。
最厉害的还是三个理由过后的最后一段话,第一句话是给要求理由的孩子们,第二句话是给孩子们同时也是给观众,第三句话更是同时讲述给孩子、观众以及演员所饰演的角色自己——演员非常清晰明了地传递出了相应情绪和意义。
“这飞行员演得很好啊,不如说就这个年纪而言,也太老练了。剧情上,我们关注的那个小偶像应该和她会有许多对手戏,要是演技跟不上可就是事故了。舞台剧可不是电影,没有ng的机会啊。”五反田泰志低声和镝木胜也说。
在演戏的过程中,如果对戏的两个演员之间的演技差距太大是会出问题的。不仅会使得演技差的那位演员的问题凸显,更会破坏演技好的那位演员带起的氛围,使得观众出戏,观感甚至会不如两个演技一般般的演员的演出。
镝木胜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能听到他说:“这个孩子,可惜,脸还差那么一分啊,不过这份能力也足够投资了。”
“你这人就关注脸吗?”五反田泰志斜了他一眼,“演员最重要的是演技!”
“嘛,脸好才容易带起流量,有流量就有钱。”
“嗬,金钱至上者!”五反田泰志不再跟他说话,继续认真看舞台剧。
舞台上又演了一段飞机在乌云闪电中摇晃,最终损坏迫降到沙漠里的剧情——道具是做得没得说,毕竟是岩穹剧团的道具组,质量甚至比剧团的演员更稳定。
然后总算是真人出现在舞台,衔接着的情节是女青年饰演的飞行员,一边算着剩余的水和食物,一边尝试修理自己的飞机。
其中白天时飞行员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中依旧精神饱满,充斥着坚定。
可一到晚上,飞行员倚在飞机下,竟忍不住低头抱膝,眼中有无数恐惧的泪水打转、几欲落下,无数的回忆自沙漠寂静无边的黑夜里蜂拥而至。
她想起小时候曾经画过一条吞下了大象的蟒蛇,然后问大人们害不害怕,却被大人们嘲笑一顶帽子有什么好怕的。在她用透视把蟒蛇肚子里的大象画得更清楚以后,大人们却叫她别再画画了,专心在算术、地理、历史、语法等有用的东西上吧。
从此她再也不和大人们讨论蟒蛇、原始森林、星星,而是改成桥牌、政治、领带、高尔夫球……于是大人们都很满意,认为自己认识了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人。
——此时观众席沉寂无声,演员表演出来的关于飞行员在那绝境中的情绪感染了他们,下意识连呼吸都变得悠长。
荧幕中关于飞行员的回忆画面也渐渐消失,重新显示出那黑暗得像是要噬人的沙漠——但入夜愈深,这大自然仿佛钟爱着物极必反的把戏——天上的众多星辰开始向大地洒落无数星光,点点的星光照亮了一大片原本黑暗笼罩的沙漠。
又过了好一会儿,远远的、比太阳要更早探出来的霞光也踏入了这片沙漠。
然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这众多星光和朝霞交汇的地点。
而紧皱着眉头入睡的飞行员,此时忽然听到了一道悦耳又奇妙的声音:
“能……给我画一只绵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