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话之间,目光扫视众人,同时补充道:“只是我有一点要着重声明,此项任务事关重大,尤其需要你们在大战爆发至最混乱的时候,不惜一切杀出此界……”
“但那样的行为者在外人看来,无异于逃兵。除非将来还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然不论你们成败与否,在世人心中都将背负骂名,遭人唾弃。”
“你们……可要想好了。”
老者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他刚闭上,便有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决然响起:“我去!”
“我去!”
“我也去!”
“就算背负骂名那又如何?大难当前,名利何其缥缈,只待功成之日,让知晓真相的人还我们一份清白便好!”
“只要能成,纵使我满身污垢,也将含笑而死,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看着满腔热血的众人,老者既欣慰又遗憾,最终感概道:“你们都是我洞冥界的黄金一代……若非诡道倾天,我洞冥界将何其辉煌?唉——”
……
七天之后。
洞冥界深处的那一片大陆上忽然腾起了一道灰蒙蒙的光,紧接着一座漆黑色的光桥横架空间,直接敷设到了岛屿跟前。
光雾之中隐约可见一对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羽翼,那黑翼的主人乃是一位气息深邃的诡道仙,只见它在光桥上留下了一串黑气,紧接着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它便已经抵达了光桥的彼端,出现在了岛屿之前。
“恭迎冥照法驾!”营帐之内,一头又一头的诡道魔种起身跪迎,哪怕是彼此之间互相不对付的诡道真仙,此刻也是心悦诚服地拜迎这个所谓的冥照。
周玄亦自营帐之内出现,作出卑躬之状,他没有用神识去探查对方,只在低下脑袋的时刻用目光扫过了它。
这是一头真仙巅峰的诡道仙,并且似乎还取得了诡道意志的加持,故此气机非凡,对于诡道魔种先天便具有一种源自于“血脉”上的压制力。
冥照总体上呈人形,肤色灰暗,前额与两侧分别剩着一根带着螺纹的犄角,背后那一对黑翼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那火焰之上则是不断地冒着滚烫的黑烟,仿佛点燃了煤油。
在他的身后,隐隐可见诡道法环的雏形,那是诡道意志加持的标志,让无数只诡看得既羡慕又嫉妒。
冥照极其享受众诡的膜拜,它微仰着头,背负双手,而后自众诡队列之中穿梭而过,径直来到了岛屿之前。
“空明岛内的地下城即将浮现,吾持界主谕令前来,与诸位共享地下城宝果。”冥照朗声道。
“我等叩谢界主,叩谢冥照大人!”众诡高声感激。
冥照平澹地告戒道:“不过想必诸位也曾听说过,我做诡做事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有饭大家吃。不过这顿饭要等我吃饱了,剩下的才轮得到你们。”
众诡噤声听讲,不敢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冥照十分满意,接着道:“我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谁若阳奉阴违,胆肥想要从界主谕令的手中抢吃的,可就不要怪我不念袍泽之情了。”
“我等悉听尊命!”众诡高声道。
冥照便来到了空明岛前那几乎变成了薄膜的空间屏障前,望着满天的天道生灵,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看得见,也听得见,这样最好……界主念在修仙不易,特法外开恩,尔等若有臣服者,亦可归降与我,成为我麾下人傀,共享诡道圣泽。”
“半个时辰之后,空间壁垒将不复存在,届时我将攻打,若有臣服者可保真灵不灭,若有负隅顽抗者……则杀无赦!”
地下城中,所有人以那老者为首,林立高空之中,面对冥照的话,均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邪魔歪道,恶行昭昭,我等不敌,唯死而已。岂会苟且诡道,背弃族人?!”
冥照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很是勇勐!但是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将会为这一股勇劲,付出惨烈的代价!”
“你们还有最后的时间进行人生的思考,好好想想吧!不然等我出手,你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冥照盘踞在天空之上,宛如无名之神,压得整个地下城喘不过气来。
周玄不禁眯起了眼睛,这个冥照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劝降净土?
他不解。
地下城中,那老者却明白了冥照的意图,他悄然以神识扫过整个地下城,不禁发现这些林立于高空之上的人们,竟然真有几个动摇了。
他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有些冰凉,可他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打压己人。
大世之争,其方向从来不是几个人能够决定的,但改变一方战场,却由几人足矣!
为今之计,唯有血战,虽死而已。
他只希望牺牲能够唤醒地下城中的人,能够让动摇的人重新正立己身。
因为如果连他们自己都无法为自己的家园奉献一切的话,就算星海玄门真的驰援过来,又能如何呢?
国之将亡不可怕,倘若连复国的生力军都死了那条心,洞冥界就在没有重回天道大世界的希望了。
半个时辰的时光,从未如此漫长,地下城中的人握紧了拳头,仿佛在这半个时辰里度过了一生。
伴随着“嗡”地一声,整个地下城的平静就此被打破,隔绝了空明岛和地下城空间屏障上出现了巨大的波动,像有人在用水流冲刷透明的壳子一样。
盘踞在空明岛上空的冥照,缓缓睁开了眼睛,黑雾之下,那双金色的眸子仿佛鹰眼一般锋锐。
“时辰已到……”他缓缓起身,伸出了那条冒着黑烟的手臂。
“洞冥界诸君,且奉界主谕令,随我斩天!肃清余孽!”
……
地下城中,老者目光平静,叹息声响彻整个世界:“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想什么……危难当头,压力之下,你们所做的任何决断我都不会谴责,只希望几百几千年后倘若你们还活着,仰望星空时不会因为今天背叛了家园而流泪。”
“时辰已到……”他手掌凭虚而握,一杆漆黑的长戟被其握在手掌。
他长戟一振,刹那间漆黑的流光浮现而出,徘回在他的周身,最终幻化成一身墨流仙金铠着装上身。
他立在那边,洞冥界最后的嵴梁便支撑着天地。
“师父……父亲……孩儿守护地下城一生,虽死亦不辱家国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