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众人听得此言,都是纷纷一愣,再看陈止,表情都谨慎许多。
“府君此言,似对三代之治,有不同寻常的看法啊。”张景生与王快对视一眼,轻声说着。
王快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错,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有可能让人攻讦。”
不光是他们两人,那诸多世家之人,连同僧道两边的人,也都不由意外,他们同样清楚在厚古薄今的大环境下,若是说出有悖于士林主流的话,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反弹。
这事往小了说,是言语失状,往大了说,那就是政治不正确。
那刘岳听得此言,还有些呆愣,没有品味出里面的深意,倒是一路上与他保持距离的靳准,这时候站起来,一脸正色的对陈止道:“陈府君,你这话有些失当,在下不才,虽出身匈奴,但沐浴圣人教化,对那三代之治、井田天下,也是向往久矣,其时圣王治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乃是真正的大治之世,后世之人若能成就其中一二,便可以称为仁主,我族主上有意,追随先贤脚步,莫非还有什么错误?那岂不是说,府君觉得三代圣王也有其错?”
“狼子野心啊!”陆建摇了摇头。
张景生则道:“那匈奴国主若真有这般做法,那也是为了收买人心,恐怕不会真在整个并州中施行,况且此言更有为匈奴叛逆正名的意思,其心可诛!”
“诛心之言,更是狂妄之语!”王快眉头一皱,不留情面的批驳着,“匈奴叛逆,窃据一地,本就是大逆不道了,现在居然妄图和上古圣王对比,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恩瞥了几人一眼,旋即却对那赵王孙刘车说道:“话虽如此,只是现在陈止被当面问起来,总该有所回应才是。”
刘车听罢,微微点头,看向陈止,就等着对方的回应了。
罗央这时候将面前最后一块糕点咽下去,含糊不清的道:“介个辛奴人正贝比……”等他咽下去,又朝王快的盘子看了过去,嘴上则道:“你听他说的这般大义凛然,真个不要面皮,分明就是叛逆,却好像掌握了大义,在这里质问起府君来了!”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从王快的盘子里拿了两块糕点离去。
王快当即怒视其人,抬起双手,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护住了自己的盘子。
“这靳准,真是会抓住机会!”
另一边,听得靳准这般言论,莫说在坐的其他人,就连陈止身边的陈梓、苏辽等人都神色微变,有心出来辩解两句,但想到陈止过去的行事风格,又纷纷忍住了。
实际上,晚宴的话题,忽然被带到这对井田古法的评判,他们事先都没有想到的,自然也没有相应的准备,而陈止的回答,同样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井田制有其局限,这件事可以说在朝堂上人所共知,是以历代以来,虽时常有人提出恢复,但都不会被真的施行,只是这些事终究不好摆在台面上说……”
陈梓和苏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忧之意。
就在他们担忧的时候,靳准嘴上不停,又继续说道:“况且陈府君您的《师说》之中,也提及了三代之期,言及道统缘由,怎么现在又有了变化?莫非就因为提出这般做法的,是我们匈奴人,您就要改变说法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如何能取信天下人?以后您的文章,还有哪个能信?”
这下子,刘岳也反应过来,明白了靳准抓住了关键,冷笑着看着陈止。
“靳君真是好一张利口,”陈止被众人注视,却不急不躁,只是缓缓摇头,“我之所以那样说,还是因为你们不明白井田的意义何在,以及中原士人为何向往井田。”
“嗯?”靳准心中一动,不由笑道:“府君莫非要否认?这且不要慌忙,我还有话说……”他当然知道陈止的厉害,担心自己的一番话说不死对方,又被其人抓着什么漏洞,借机发挥,改变了这样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