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先生最近修养的如何?”一见来人,陈止放下手中纸笔,笑着询问起来。
那墨者马受便躬身说道:“托太守之福,吃得好、睡得也好,就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得不到舒展,最近腰背似乎有些不利落了。”
此人倒真是神色不错,精神头看起来颇为振奋,不像是被软禁多时的
自从这马受拜见陈止以来,他连同子侄,以及先前有行刺陈止嫌疑的孙女,就都被软禁起来,连前阵子当城县被围,消息传来代县,满城风雨之时,马受等人所在的院子,却仿佛世外桃源,丝毫也不受到影响。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不着急,恰恰相反,这些人的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陈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按理说,从陈止的话中,他们能听出招揽的意思,但考虑到儒家、士人对墨家的一些敌视态度,却又着实不好说,毕竟从古至今,靠着墨家本事当了大官、前途不错的人,寥寥可数。
马受等人的祖先马钧算是一个,但最后也糟了难。
更何况,马受等人心里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因为他们确实得罪了陈止当然,真正得罪人的是他的孙女,但家族的事,本就是一体的,更何况他们这个墨家团体。
当然,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还是有些好消息的,比如说公输化和孟黎这两个早就摆明车马,投靠了陈止的墨者,在这期间就拜访过马受他们,并且有过简单的交流。
想到这里,马受便道:“我等与公输他们聊过了,他们提到了正在帮太守您打造守城器械,而且从太守这里,还学了不少东西。”
“哦?他们具体说了什么?”陈止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但心里却不由摇头,知道这老头果然老奸巨猾,话里面没有几句能让人相信的,公输化和他们见面,聊的东西可不止这些。
马受则心中一突,改口说道:“太守误会了,他们可不敢泄露秘密,只不过是过来和我们叙叙旧,那公输化与我等也算血亲,而且又都是墨者,他们几人打造的器械,有些技巧这些年都有改进,我便告知了他们。”
陈止知道,这话半虚半实,但还是为了隐瞒些许事情,但表面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公输化本来跟我说,这建造器械得花费些时日,结果却提前完成了,说是得了他人的指点,想来就是马老先生你吧。”
“是我让他不要明说的,”马受立刻换上一副开诚布公的表情,“这两个孩子能得太守看重,实在是他们的造化,他们也都是老实人,一心想着替太守您做活,而我等却冒犯了太守,让他们保密,也是为了不牵连他们。”
“谈何牵连?”陈止笑了起来,“马老先生,咱们名人不说暗话,我留下你们的时候,用的理由是最近代县有战事,这话可不是诓骗你们,连许多洛阳、南边过来的世家子,有着诸多护卫护持,他们都不敢再这个时候贸然出城,一旦落入荒郊野外,碰上了胡人的骑兵,那是根本跑不过的,最近有关匈奴探子在城外的消息,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马受点头,连连称是。
陈止跟着又道:“不过,我挽留几位,到底还是存着要请你们相助的意思,公输化他们这阵子以来,几次去见你们,并且拿出了几张方圆图,说是他们家传之物,让你们指点、完善,也是我的意思。”
马受本来还在点头,但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猛然抬头,看着陈止,不确定的道:“难道说……”
“不错,这些方圆图其实并非公输化他们的家传之物,而是我画好之后,交给他们完善,但他们所学到底有限,很多地方还有疏漏,于是在请示过我之后,由我决定,让他们带着去找你,让你指点,只是在我的特意叮嘱下,才没有说透。”
这些话,和刚才马受的借口,几乎如出一辙,登时就让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此言一出,马受的老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羞愧之色,更是直接低下头,小声道:“原来太守都知道,老朽这一番胡言乱语,真是让太守见笑了。”
陈止却看出来,这老儿表面上羞惭,但神色虽有惭色,不过那双眼睛却清明的很,很可能连这个表态也是在做戏。
于是他索性直说道:“想必那几个炉图,老先生你已经看过了,还给了不少的建议,公输化他们回来之后,都说这些建议弥足珍贵,直接让还未开建的炉子,更上一层楼了,还说里面很多东西,和老先生你探讨了许久,想必我这几张图,对你也有启发吧?”
马受缓缓点头,由衷说道:“那几张炉图看似与过往相似,但其中关于选址、立炉的些许改进,着实让老朽大开眼界啊,看似简单的改动,似乎谁人都能想到,但就好像是一层窗户纸,如果没有人去捅破,那永远也不会有人能想到。”这话,他确实是发自肺腑的言论,沉浸在机关造物之道上几乎一辈子了,这老人面对这个领域的东西,确实都是发自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