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辽闻言笑道:“赵君何不先看看,代郡工坊中出的这种纸,到底质地如何?”
他的笑容,让赵远感到了一股信心,不由心中一动,但听清了苏辽的话后,赵远又不由摇了摇头:“苏先生,我知道你想要成人之事的决心,但洛阳现在的事,可不是单纯靠着东西好,就能说服别人的,尤其是纸这种东西,唉,如今说话管用的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好的说成坏的,因为这东西并不能真个传世。”
“那若是传世之物呢?”苏辽露出了一抹笑容,想着那纸上承载之物,却不得不佩服自家主上了,也不知道是否是有先见之明,还是误打误撞。
但归根结底,若是没有相应的底蕴,就算是想要误打误撞,都是做不到的。
不过,他的这番话,却将赵远说糊涂了,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此话何意?这纸就算再好,终究不可久存,如何能够传世?这一点上,纸还是不如简牍布帛的。”
这番话,猛然间让苏辽想到了自己之前,与陈止闲聊的时候,听陈止说过,或许未来的纸,经过特殊的处理、工艺不断升华,配合着特殊的保存方法,最后是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的,最终彻底替代简牍,成为文字的载体。
显然,赵远和陈止对于纸张未来的看法,是有一些分歧的,但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所以他也不啰嗦,直接道:“我这次已经将样物带来了,请赵君稍待,我让人取来。”
“你把东西带来了?”赵远点了点头,“也好,我也就顺便见识一下陈兄最新的杰作吧,他这次不弄诸评,改而造纸,其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在赵远想来,既然是陈止出手,那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但其实还是有些不以为意,实在是因为先入为主,认为纸张再好,也就是那般了,况且以陈止的能耐,多做文章,比弄这些商贾事,要更有意义。
况且,他更不认为,纸张的好,能改变当下的局面,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堵着一口气罢了,在被王览警告了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是难逆大势了,这心里的气,是无法舒展了。
但苏辽可不管这些,他招来了一个随从,吩咐了两句,那人便快步离开。
陈止交给他的两本书,用新纸装订,又写着那样的内容,苏辽可不敢等闲视之,也担心有所污损,因而没有戴在身上,而是郑重的放在车子里。
那随从很快就去而复返,拿着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捧着走了进来。
这番动作,也让赵远留神起来,他却也不着紧,浑不在意的笑道:“看着厚度,带来的纸还不少,不知道能不能送给我几张。”
苏辽接过布包,回头笑道:“怕是要让赵君失望了,咱们带来的这样物,还真不好拆开来送。”
“哦?这是何故?”赵远被说的也好奇起来,随后就看着苏辽一下一下的将布包拆开,露出了里面的阵容,居然是两本封装好了的书。
“已经装订成册了?是把白纸放在里面,让人在上面书写么?这写书的话,还是得写完了再装订才好,不然墨迹沾染,难免渗透到下面。”
说着说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咦?封面上有字,这字写得好,肯定是陈兄的手笔,不过‘通典’两字是何意?难道陈兄又有新文章了?”
这么一想,赵远那随意的态度早已烟消云散,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苏辽顺势就将那第一卷《通典总纲》递了过去。
“通典……总纲?”赵远看着封面上的字,轻轻念出,不由心中一凛,“难道这是陈兄的一部书?他用这新的纸,写了一本书出来?不过这封面的手感,和一般纸比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啊。”
嘴里说着,赵远接过来翻开,顿时就顾不上这纸的手感如何了,被总纲上一列一列的文字把心神全部吸引过去了,手腕转动,迅速翻了几页,神色越发显得震惊。
“法论、经论、史论、集论、墨论、兵论、道论、农论、纵横论、方技论、阴阳论、小说论、佛论、五斗米论……这……这是何意?是何意啊?”
短短时间内,赵远从浑不在意,到了现在,已经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了。
“赵君,何必这般?”苏辽很是意外,他在看到这总纲上一列列的文字,以及旁边标注的些许文字,又翻看了几页之后,同样也是心惊肉跳,却没有像这赵远一般,有着这般反应。
“苏先生莫怪,我是有些失态了。”赵远被一提醒,也是回过神来,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实在是看这几个标准,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我翻看了几页,见了对几卷的描述,寥寥数字,却引经据典,皆切中要害,可见这写书的人,确确实实是将诸多文献、典籍,都给读透了,才能从里面摘出真正的主旨之言啊!”
看着赵远那惊叹莫名的面孔,苏辽终于意识到,为何他会这般惊叹了,很显然,他苏辽只是惊讶于陈止所写的范围,觉得有些不切实际,而赵远却因为博览群书,看过不少文献典籍,所以翻看之间,见到了总纲里面的一些语句,两相对比,意识到并非是随意摘抄,才会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