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邦照常从他的大床上起来,一手扶着腰子,一手张开伸了个懒腰,其实有他那需要几张猪皮叠加才赶得上的厚脂肪保护,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转身看向床上另一边躺着的他的不知名情妇,他的眯眯眼笑弯了眉毛,脸上麻子露出满意的神色,伸手拍了下她雪白的屁股蛋子,“亲爱的,你该回家了。”
昨夜大雨洗净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尘埃,今日一早便是阳光明媚,窗外偷偷溜进来的几许阳光爬上他的丝绸大床,惬意地躺在那儿不动弹,霸占下属于他的位置。
顽皮!
雪白的屁股蛋子懒悠悠蠕动了下,杜邦看得心猿意马,可惜昨夜狂风骤雨为伴,现在他是真的鸟无所依。
见“美人”不动弹,杜邦不再催促,提上裤子后起码的绅士风度他杜邦先生还是有的。
穿着自己的丝绸睡袍走出房间下了楼,早起的女佣早已将早餐为他准备好,并在餐桌旁边为他放上一份今早刚送来的报纸。
杜邦没着急坐到餐桌旁,先去盥洗室洗漱了下,整个人变得精神了些,这才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看着散发着醇厚奶香的玉白牛奶,被烤得颜色金黄的酥香柔软的面包,杜邦满意的点了点头,新的一天值得期待。
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杜邦这才拿起旁边等待着“临幸”的申报。
申报做为上海滩,乃至整个中国影响最广泛的报纸,每一期都是他必看的。这也是他锻炼自己中文的一大秘方,这些年下来,他以能看懂全是方块汉字印刷的报纸。
展开报纸看向头版,一瞅标题,原本舒展的额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松散的眉毛渐渐紧绷,本就不大的眼睛逐渐眯起,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起来。
强忍着愤怒看完头版的报道,杜邦脸色迅速变得铁青,整张脸都黑森森的,往外冒着寒气。
玉白的醇香牛奶在他眼中变成穿肠毒药,那金黄色的面包看在眼中更是恶心。
“嗙!!”装着牛奶的玻璃杯,盛着面包的白玉盘,瞬间被他摔得稀碎!
总监办公室,将文件中的资料放在费奥里面前后,老马就一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等着费奥里的发问,他已经想好怎么向费奥里解释这份文件的来历。
费奥里坐在自己椅子上静静看着手中的资料,一张又一张,他没有说话,看资料时脸色亦没有什么变化,老马心里甚至有些拿捏不准这位总监现在心中是喜是怒。
看着纸上写得详细如同电影记事般的各种关于中央捕房副总探长朱润九受贿、欺压租界公民、以权谋私的各种黑料,费奥里指肚轻轻摩挲着纸张,没有着急着说话。
他没去想这份详细的资料是从哪来的,而是想到了这段时间朱润九和吉尔勒布雷之间的勾勾搭搭,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选择,那就得付出代价。
“马总探长,”费奥里放下手中资料,心中有了决定,抬头看向静坐在沙发上的老马。
听到声音,老马立即站了起来,手上拖着自己的帽子,此刻他像极了一位正义的捕房精英。
“马总探长,朱是你的副总探长,我想知道你对他的看法,以及你认为这资料准确可信吗?”费奥里目光幽幽地看着老马。
老马目光坚定,道:“总监先生,朱润九是我同僚,我不愿在背后搬弄他的是非,但在其位谋其政,作为总巡捕,我必须对巡捕房、对警务处负责。据我了解,朱润九在巡捕房的一些行为确实不妥,对外严重损害了巡捕房的名声,以至于租界公民惧巡捕更甚于帮派流氓。您手上的这份资料,我没有一一验证,但上述部分行为,我确系为真。”
老马挺直背脊,义正言辞,像极了一个愿意为巡捕事业奋斗终生的老干部,他这五十多岁的老腰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给力过。
费奥里听完点了点头,对老马说道:“马总探长,我相信你的判断,从现在开始,朱润九暂停一切职务,直到这份资料上的事情调查确证之前,他都不得重返岗位。现在,我需要你去将这个决定传达给朱润九,并且收回他的配枪和号服,让他停职接受调查。”
费奥里言辞坚定不容拒绝,巡捕房作为保护租界公共安全,保护租界公民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的机构,他决不允许有任何害群之马存在其中。
“是!”老马坚定答道。
两人该说的话都已说完,老马得到了他要的东西,昂首阔步从办公室走出。
看着再次关上的总监办公室大门,脸上露出一丝轻笑,费奥里竟然没有问那份资料从何而来,看来老九命中合该有此劫难,与他老马无关啊!
脚步声哒哒远去,很快消失在楼梯处。
“合着上次你说得罪了杜邦,就是这么得罪的?”
薛良英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陈乐道跟前,拿起那份报纸又读了一遍,口中啧啧称奇,弄出这份报纸的记者和编辑着实厉害,这文字功夫,那叫一个犀利,那叫一个鞭辟入里。
“什么叫得罪杜邦,我那叫‘向这个麻木的社会伸出敢于劈开这黑暗铁幕的雷霆之手!’,陈乐道接过报纸,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振振有词。报纸都认可的东西,那还能叫得罪,那还能叫鲁莽?至少也得是好市民见义勇为的英勇行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