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点了点头。

李小白看了藏书阁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全都看完了？”

安宁再次点头：“藏书百万卷，都看完了。”

李小白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人能一口气看完这么多书，就算是自家先生也做不到。

李小白狐疑道：“不可能吧？那你都看了些什么？”

安宁摇头道：“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听了风声。”

李小白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你只翻，没看？”

安宁摇头道：“也不算没看，就是随便看看。”

李小白愕然道：“看书还能这么看的？呵呵，先生若是听到这个回答，怕是要气死，看他以后还让不让我跟着你学了。”

刚好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咳嗽，李小白急忙闭口，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安宁也跟着行礼。

老先生笑了笑，看着安宁道：“都翻完了？”

安宁点了点头：“心静不少。”

老先生点头道：“不错不错，原本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李小白一脸狐疑，有些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便问道：“先生，他这样也叫看书？”

老先生摇头道：“不是看书，只是翻书。”

李小白不解道：“那您还让我跟他学。”

老先生白了李小白一眼：“你是翻都懒得翻。”

李小白苦着脸道：“真不是学生不想翻，实在是学生一看到那些字，就头疼犯困。”

老先生没有理他，掏出一递给安宁，笑着道：“这得好好看看。”

安宁接过，封面上只有五个大字，“浩然正气歌”。

老先生最后说道：“心静既心安，心安并非是放空一切，一如翻书，虽有风声，却能让人心静，所以心有不平，亦能心安，只要心安，既是归处。”

安宁心中翻江倒海，许久后对着这位老先生深深一稽，而老先生已经离开藏书阁。

此行无涯书院，确实受益匪浅，除了在剑道上的领悟，在心境上亦是大不相同。

安宁说的没错，其实自己的剑心本身就有问题，就算没有遇上李小白，早晚也要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按照安宁的推测，若是不遇上李小白，应该能坚持到窥天镜。

剑心出现问题并非是在沧澜山的时候，或许更早，早到自己第一次握剑的时候，第一次觉得那位城主该杀的时候，又或许还要更早，早到自己跟安静分开，独自一人生活的时候……

安宁这么些年，最想要的，其实就是一个家，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将幺姑一家放在心上，所以在看到小铃铛父女的时候，会有所留恋，甚至在月牙沟的时候，遇上那位逍遥门的五长老，会驻足停留，会感受到一丝难得的幸福。

从某些方面来说，安宁其实很羡慕这些人，幺姑也好，小铃铛也罢，亦或是程小萱兄妹，很多很多安宁见过的人，那些给过安宁家的感觉的人，安宁一直都会放在心里。

之后，安宁遇上了李小白，见过了李小白的剑，便觉得很羡慕，羡慕李小白的那种洒脱不羁，觉得那才是剑仙风采，于是再跟自己一对比，心境便开始摇摆不定，生出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剑心自然就出现了大问题。

也正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念想，所以安宁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心安过，所以就算他心境平和，也无法心安，因为他找不到家的感觉，那是一种天地虽大，却无处安身的无力感。

当初在沧澜山跟玄空大师见了一面，那位玄空大师应该是出于好心，是想让安宁彻底放下，放空自己，真正心安，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累，可毕竟佛道有别，于剑道更是天差地别，不仅没有帮到安宁，相反的还让安宁原本就有问题的剑心出现了裂痕，而之后遇上李小白，李小白一剑浩然正气，便将这裂痕彻底放大。

如今翻了一年的书，不修行，不练剑，不练拳，不想任何人，任何事，也算是暂时的放下，跟玄空大师的初衷其实没有不同，只是这个书院的老先生明显更高明一些，换了一种安宁更能理解的方法，先让安宁静下来，再出言点醒，自然也就事半功倍。

所以安宁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不论是那种对家的执念，还是在天地规矩与自身心境之间的选择。

若蒋师没有将安宁送去青阳宗，不接触道门宗旨，若安宁没有遇上那位碎星楼的楼主，想必情况就不会这般糟糕，但同样的，安宁也就不会看到那座不周山，更别说登上去，更不可能在天涯之前感悟真正的纵横剑意，更不会像现在这般理解透彻。

或许，这才是入世剑之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