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谨慎,同时也为避免再与乔教授和周素雷见面,陆林北极少在微电脑里发声,总是直接将答案写在显示页面上。
两人几乎每天都要通信一次,李峰回对那些程序的作用与内在逻辑看得越来越清楚。
离那次终极测试还有不到十天的时候,李峰回写下自己的最终判断。
“你送给我的程序共有五十三条,分散为八百六十七块碎片,将程序碎片化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并无新意,大家很少使用这种方法,是因为效率比较低,当然,如果是为了安全,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五十三条程序分为以下几类:一类是伪装程序,能帮助你在网络中更完美地隐形,一类是管理程序,协调所有程序与你的深度融合,一类是入侵程序,可以理解为保护战车的士兵,你是战车,负责冲锋陷阵,士兵们保护你的侧翼,一类是辨识程序,用来分析数据的价值,不用你来判断,一类是警卫程序,一类是支援程序,一类是电源程序,一类是监控程序,这些都没什么说的。”
“还有一类是大脑刺激程序,能够强制你退出网络,这条程序内部还隐藏着一个删除模块,能将所有程序一律粉碎删除,不留任何痕迹,自然也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证据。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专家们在编写删除模块时似乎没有考虑到对你的大脑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也可能考虑过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的大脑极可能在删除过程中受到损坏,损坏程度无法预测。”
陆林北早料到会有这一手,心里还是因此而愤怒,没有任何人,无论是曾博士和他的团队,还是唐宝崭、崔筑宁这些情报官僚,给他任何提示。
他很快冷静下来,继续配合曾博士进行测试,没有透露任何不满,对那个隐藏着删除模块的大脑刺激程序,从不多问。
他向李峰回求助,希望他能编写一条新程序,替换那条危险的刺激程序。
李峰回告诉他:“这很难,几乎没有可能实现。按你所说,程序的载体是薄膜芯片,已经牢牢地印在你的骨骼上,我即便写出新程序,也没办法替代原有的程序,因为那牵涉到硬件层面的问题,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除非你能说服基地里的某位专家,愿意冒险启动那台‘印刷’芯片的机器,重写一条程序。”
没人愿意为一名实验对象冒险,对这个解决方案,陆林北连想都不想。
沟通多次以后,李峰回决定还是从软件层面去除危险,他编写几条程序,能够对抗那条大脑刺激程序,阻止它运行,或者减少它对大脑的损伤。
新的问题又产生了,这条程序特征太明显,李峰回暂时没办法将它完美隐藏起来,一旦加入陆林北的数据当中,很可能会被发现,提前触发。
陆林北想到一个办法,将马徉徉拉入进来。
过去的这些天里,两人一直在网络里保持联系,多数时候是陆林北安抚马徉徉,让他再耐心一些,不要急于求成。
马徉徉自称极富耐心,可他还在四处捣乱,唯一的理由是闲得无聊,每次向陆林北承诺再不惹麻烦之后,他顶多老实不到十二小时,又会故态重萌。
陆林北建议李峰回将那几条保护程序交给马徉徉,必要的时候,马徉徉能够及时启动程序,求陆林北一命。
问题依然存在,只是转到了马徉徉身上。
他可信吗?即便没有伤人之心,他能做到“及时”出手吗?变为程序的马徉徉,依然跳脱不羁,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林北与马徉徉进行一次深谈。
“你想挽救经纬号,只有一个办法,不是证明那次战舰偷袭是大王星暗中进行,而是要给大王星、翟王星找一个更重要、更直接的敌人,在更强大的威胁面前,两星自然没有精力继续围攻经纬号。我要去甲子星执行一项任务,如果成功的话,很有可能将战火引向那里或者名王星,你愿意帮助我吗?”
陆林北小小地撒了一个谎,翟王星对甲子星和名王星的联盟一直心存警惕,才会派调查员去执行任务,最终结果只会对战争起推动作用,而不是决定作用。
陆林北觉得没必要告诉马徉徉这些细节。
“愿意。”马徉徉回答得极为肯定,在网络里,他的代码因此表现出某种一致性,像是一队正在接受检阅的士兵。
“我需要真正的‘愿意’,不是那种几个小时以后就改变主意的‘愿意’。”
“不改主意,说话算话,我这些天难道不是很配合吗?”
“是真心配合还是假意配合,我需要一点证明。”
“怎么才能证明?”
“我会将你‘删除’,你的配合就是很长时间内不能在网络里露面,不能让任何人,包括经纬号的人,知道你还存在。你能做到,我就相信你,愿意将重要程序交给你保管,愿意选你做我的搭档,愿意帮助经纬号摆脱危机。”
这次交谈发生三天之后,陆林北接到通知,要进行第一次实战演练,目标是彻底删除马徉徉。
他用五分钟震惊所有人,接下来,秘密是否会被揭穿,全看马徉徉能否忍住惹是生非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