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后,双颊浮现出一抹晕红,玉齿轻咬红唇,神色复杂。
她柳芸熙堂堂大梁太后,垂帘听政,执掌天下权柄,今日竟然在这小道士面前慌乱失仪,作小女子态,皇室的脸面何在?
刚刚李长清的那轻描淡写的一瞥,仿佛从九天垂下,照在她的身子上,一切的隐秘在那道目光下似乎都无法遁形。
那种被人一眼望穿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令她不愿回忆。
她心里下意识想要发怒,斥责对方的无礼,却又想起之前宴会之中发生的种种,最终万般的屈辱与愤恨逐渐化为了疲倦与无奈,掩藏在了心底。
柳芸熙苦涩一笑。
今日过后,大梁皇室在武林中威望扫地,又哪还有什么颜面呢...
酿此大祸,皆乃本宫之罪...
“守冲道长说得是,本宫冒昧了,还请自便。”
她说完这句话,身子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心灰意冷之下,绝美的容颜瞬间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儿全凭一口气在硬撑。
雩山真人见状,心中生出几分不忍,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李长清对此毫无感觉,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雩山、鹤山,此事已了,会英殿外的西域断魂烟已被我解决,尔等无需过多犹豫,皇宫深苑不宜久留,尽早带弟子们回山门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没等众人反应,身形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地无影无踪。
耽搁的时间够久了,回去晚了不好和小师妹交待。
毕竟先前有言,只是小解而已。
.........
李长清离开皇宫后不久。
京城韩王府的一处绣阁内。
身穿灰色劲装,遮头蒙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楼顶的窗棂之上。
“进来。”
阁内传出一道汀芷芳兰般的女声。
男人一个闪身,钻进了房间,快步走到锦绣屏风后面,单膝跪地,沉声道:
“大长老,计划失败,教主他...已身死道消!”
说到最后,一滴滴冷汗从他的额前滑落。
随着话音落下,幽暗的闺阁内一片死寂。
“是谁杀的他?”
过了半晌,女人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复之前的慵懒随意。
“太虚道宫...”
“守冲道人!”
男人深深地低着头,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恐。
“守冲......”
先天大宗师吗?
斜倚在绣榻上的女人有片刻失神,沉默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轻声问道: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属下...不知!”
男人面罩下的脸色发苦。
...…
“罢了,你退下吧。”
良久,女人叹了口气。
“是!”
蒙面男抱拳,一个转身翻出窗户,身形消失在殿宇之间。
“守冲道人...会不会是你呢...”
女人缓缓起身,赤足走到窗前,望着京都府繁华的景色,莫名想起了当日在大河江上,擦肩而过的那一艘乌篷小船。
和那个端坐在船头,目光悠远深不可测的俊朗青年。
清风轻拂过她额前的青丝,女人呢喃般的细语随风飘碎。
“天意难违啊...”
.........
不知不觉间,几日过去。
天下太平安康。
百姓安居乐业。
京都府繁华依旧。
太后寿辰当日在会英殿里的一幕幕,似乎从未发生过,没有在民间传出丝毫的风声。
事后,皇宫大内各个宫廷花苑尽数禁严,一队又一队的羽林军和大内禁卫涌入宫中,将整个天家居所翻了个底朝天,凡稍有嫌疑的宫女太监尽数格杀勿论,杀得血流成河,尸骨累累,鲜血浸红了宫廷的玉阶。
当今太后大发雷霆之怒,下懿旨命大内总管李公公严查细作,宫闱之中人心惶惶。
如此大事,自然瞒不过朝廷众臣的耳目,人人谈之色变,在武林众势力间也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本暗潮汹涌的江湖得知消息后瞬间炸了锅,群言鼎沸。
进宫贺寿的都是各家的英豪俊杰,谁也没料到会有此一劫,不少武林势力在收到消息之后,上下一片哀恸。
有不少人认为这是皇室的阴谋,一时间,攻上朝堂,为同门报仇雪恨的怒吼甚嚣尘上。
大梁朝廷与江湖武林势力之间本就有矛盾,经此一役,两者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随时都会有崩坏的可能。
寿宴第二天,太后便派使者秘密找到了个大门派势力的高层,双方聊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从那过后,江湖武林上关于讨伐朝廷的言语越来越少,直至平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哪有什么不能化解的血海深仇?
这天下,义字当先的到底还是少数。
当日会英殿中发生的事情过于恐怖,涉及范围极广,更别说最后李长清的现身,这里面的水太深,很难把握得住。
不论是大梁皇室、朝廷的重臣,还是江湖顶尖势力的高层,都十分默契地对此事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不肯再提,逐渐成为了一个禁忌。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随着日子的推移,会英殿中群雄的突然暴毙,妖人柳肇临的身份,乃至太后的身世...当日宴会上的种种细节内幕,也都被有心人一一挖了出来,那次的事件被后人称为:
天宴魔祸。
从那以后,太虚道宫在江湖武林上的地位愈发尊崇,已经隐隐盖过了少林寺,有成为天下第一宗门的趋势。
于最后力挽狂澜的守冲道人李长清,其三剑诛魔的事迹也逐渐流传开来。
时隔一个多月,清风剑之名再次响彻整个大梁武林。
而此时名震天下的李道人,却已领着小师妹出了京城,乘舟向津南府悠悠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