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和恐惧包围所有特攻队队员的身心,他们每一个在军中都是受人仰视的存在。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体会。
原本以为,经过严苛训练过后他们,恐惧这种可笑的感觉再也不会出现在心中。然而这一刻,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心悸。原来他们也是会害怕,所谓的不害怕,只是还未到让他们恐惧的程度。今天,他们就彻头彻尾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害怕。
正在这时,后翼的两个特攻队员发出惨叫,随后两具尸体像折断的木桩一样倒下去。他们的后脑插着一支锋利的钢弩,箭杆几乎全部没入,外面只剩下寸许染血的箭尾。
“他在那里……”两个特攻队员看到一条身影正在飞速逃逸,大声呼叫。顷刻间,密集的弹雨朝风羽暴射而至。风羽借助丛林掩护,以叹为观止的军事动作进行规避,动若脱兔,快可追风,眨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酒井十兵卫大声咆哮道:“冲上去抓住他……我要把这个可恶的中华特种兵碎尸万段!”
特攻队员边开枪边向轻羽消失的方向追击,他们都被轻羽诡异而肆无忌惮的杀戮所激怒。如果不能杀死这个中华特种兵,他们如何对得起“皇军之花”的荣誉?到那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向东方,集体剖腹。
特攻队员三人一组,彼此呼应,以反三角队形搜索前进,酒井十兵卫和另外两名队员居中策应两翼。由于害怕对方设置的机关和陷阱,他们行动很小心。这样一来,即便能追寻对方的痕迹前进,速度也慢很多。太阳西斜得厉害,灼热不但未减,空气反而比午时更沉闷。时间随着汗水的蒸腾慢慢流逝,二十多个小时不间断的猎杀,每个人的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得厉害。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也没有人知道会以何种方式结束。丛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瞄准镜中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看样子,一场狂暴的雷雨即将来临。
右翼的三个队员前后相距不到两米,背靠背前进。一人搜索前方,两人警戒侧后方。后面的家伙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嘴里嘟囔一句什么,他的同伴低声训斥道:“混蛋,给我闭嘴!你还嫌我们死的人不够多吗?”
此时,突然冬雷阵阵,冬季中,苏门答腊岛难得遇到了骤然而来的雷霆暴雨。
一道蛇形闪电划破长空。雷声宛如在树梢滚落,震耳欲聋。雷声炸响之际,两颗毫米尖头子弹从侧翼飞来,精准无比地扎进后面那两个队员的太阳穴,血花和破碎的颅骨四处飞溅。前面的队员抹去溅到脸上的脑浆,条件反射似的滚翻出去,靠在碗口粗的树干上。嚎叫道:“狙击手……”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身后的树干蓦然折断,一张藤网从空中罩下来。这小子骇出一身冷汗,双脚用力蹬地,身子像炮弹般弹射出去。恰在此时,三根劲矢从落叶下弹射而出,射进他的身体。这家伙滚落到大树后。刚拔出树枝削成的箭簇,忽然全身僵直,眼珠暴突,一头栽倒在地上。箭头涂有幽灵特种部队专用的毒药,见血封喉。小鬼子当场一命呜呼。
由于雷声太大,酒井十兵卫和另外一组特攻队员没有听到枪声,当那个队员嚎叫时。他们才明白同伴受到攻击。等他们跑到右翼队员的位置时,地上只留下三具渐渐冰冷的尸体。酒井十兵卫看看那株被锯断三分之二的树干,气得暴跳如雷,抽出军刀。向剩下的半截木桩劈去,劈到中途,蓦然停住。
“噼噼啪啪”的雨点砸在树桩上,覆盖在树身表面的泥土和青苔纷纷脱落,一根银亮的金属线暴露出来。酒井十兵卫收起刀,慢慢扒开树根处的落叶和青苔,一枚经过改装的手雷出现在他的眼前。汗水混和着雨水从他的额头涔涔而落,不是老天帮忙,刚才那一刀要是劈下去,他这会儿恐怕已粉身碎骨。
酒井十兵卫脸上的肌肉急剧抽搐,这个中华特种兵的心机真是可怕到极点,居然连他的反应都算得丝毫不差。他现在才明白,在这场原以为举手之劳的猎杀中,他和他的队员不是猎手,而是可悲的猎物。他们的对手是一个精通丛林作战的大师,在对方眼里,他的特攻队只能算是砧板上的鱼肉。他看看身边仅有的三名队员,终于意识到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们。对方并没有逃走,而是在这片丛林里布下罗网,等待他的特攻队像傻子一样撞进来。
雨越下越大,狂风怒吼,电闪雷鸣,雨线仿佛天河溃决似的直落下来,砸得整个森林都在颤抖。特攻队员刚刚经历过揭皮般的酷热,这会儿又好像被抛进寒冰地狱里,冷气从每个毛孔往里钻,直冷到骨髓里去。酒井十兵卫看看冷得发抖的队员,知道再追杀下去,他们肯定会全军覆没。这个时候,必须改变行动方式。与其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瞎撞,还不如以静制动,等着那个中华特种兵自动找上来。酒井十兵卫命令队员佯装撤退,他相信那个中华特种兵绝不会放他们离开,一定会想办法猎杀他们。只要那个中华特种兵露面,他们就会有机会。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看不到的危险才是致命的。
又一个夜晚来临,无边的黑暗笼罩整个森林。酒井十兵卫命令特攻队员停止前进,就地宿营。他们在营地四周设置大量诡雷和陷阱,两人一组,分开隐蔽,等待中华特种兵自己送上门来。风声和雨声在耳边咆哮不止,冰冷的雨水直往脖颈里灌,每个人都好像置身于冰窖里,浑身瑟瑟发抖。让人沮丧的是,那个中华特种兵并没有出现。半夜时分,雨停风止,皎洁的月轮跃出云端,清冷的光辉普照无边的森林,又从树冠的缝隙洒落到满地的水洼里,有一种莫名的诡异像幽灵似的在林间流荡。
酒井十兵卫感到全身发冷。如果再继续呆下去,就算那个中华特种兵不出手,他们也得活活冻死。他向队员们发出指令,要他们拆除诡雷,立即离开。特攻队员蜷缩在泥水里,四肢麻木,连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刺骨的冰冷宛如千万枚钢针戳扎神经。他们不敢叫,也不敢弄出半点响动,他们知道那个中华特种兵肯定就在附近,也许那支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他们的脑袋。绝望和痛苦纠结交缠,在身体里寸寸蔓延,这个时候。他们才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拆除诡雷后,特攻队员三三掩护,交替前进。大雨过后,林中又增添不少断木,黑黢黢的,仿佛沼泽中的鳄鱼,以各种奇怪的姿态横卧在泥水里。林中到处都是水洼。积水过脚,冰冷刺骨。浸透水的军靴又冷又重,踩在泥水里,湿滑难行。为避免发出更大的声响,他们不得不绕开那些朽烂的木头。
酒井十兵卫和另一名队员向前推进十米停下警戒,掩护后面的队员跟上来。那两个队员端着枪,小心翼翼避开横在水中的断木,一左一右交替前进。左侧队员刚从一段沾满泥浆的木头上跨过去。那段木头忽然冲天而起,水花四射,宛如石破天惊。一道森冷的刀光从他喉间划过,滚烫的血水混和着泥水一起飘落。
右侧队员绝想不到轻羽会以这种方式潜伏在水中,大惊之下,操枪就打。哪知轻羽的动作比他更快,军刺脱手而出。如一道破空的闪电,没入那人的眉心。日本兵向后摔倒,冲锋枪“突突”嘶吼,子弹全打在左侧队员的尸体上。血肉横飞。
酒井十兵卫和那个队员见轻羽如此肆无忌惮地杀戮他们的同伴,几乎气疯。两个人左右包抄,冲锋枪喷射出愤怒的火焰。轻羽以惊人的速度滚翻出去,借助密林的掩护,三两个转折就消失在蓊郁的暗影里。
那名队员大声吼叫,不顾一切追上来,恨不能把轻羽打成蜂窝。四十多个小时的猎杀,他亲眼看到同伴一个个倒下去,神经和心理濒临于崩溃的边缘,这时看到那个中华特种兵出现,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烈烈燃烧,他忘记恐惧,径直朝轻羽消失的地方冲过去,急促的弹雨打得枝残叶飞。等酒井十兵卫喝止时,为时已晚,一支钢弩从左侧的树干后飞出,直直扎进那个队员的太阳穴。小鬼子仿佛遭到巨锤撞击,身体飞起来,狠狠砸落在水洼里,泥水像雨点似的溅落。
酒井十兵卫双瞳血红,抛掉打光子弹的冲锋枪,拔出十四式手枪朝轻羽射击。这种手枪使用8mm南部式子弹,指向射击精度极高,子弹的侵彻力与达姆弹相同,若被打中,非死即残。轻羽知道这种手枪的厉害,脚尖疾挑,勾起日本兵的尸体,凌空踢向酒井十兵卫。8mm南部式子弹全打在尸体上面,炸起一蓬蓬碎肉。不等尸体坠落,轻羽宛如劲弩般射出,头下脚上,用铁膝撞飞酒井十兵卫的手枪。酒井十兵卫顾不得腕痛如折,拔出军刀,朝轻羽疾削而至。幽冷的刀光在朦胧的夜色里如死神的眼睛,诡异飘忽又快速绝伦,酒井十兵卫相信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逃过“影切”的致命一击。
“影切”全长50cm,柄长16cm,刀身经过十二道手工处理,硬度达到60hrc,刀身两侧流转着罕见的金色雪浪纹,是日本刀中的极品,刀锋一旦出鞘,即便不是秋天,也会漫天黄叶飞舞。这把刀是他作为剑道世家天皇赏赐下来的宝刀。
轻羽没想到酒井十兵卫的反击这么快,在间不容发之际,沉肩收腹,身体不可思议地向后缩陷几公分。刀尖从他的腹前横切而过,拖出尺许长的血槽,皮肉翻卷,血如泉涌。若不是他的动作够快,这一刀即便不能腰斩,也得开膛破腹。
轻羽趁势滚翻出去,拔出日本兵眉心的军刺,反握在手中。
酒井十兵卫暗自凛然,刀尖斜斜下指,在漫天飘落的黄叶中,仔细打量眼前的中华特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