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云峰作为草山的主峰,占地广大,南面一条盘山大道,可通汽车,直通草山风景区的正门。
峰北则要险峻的多,有条小径蜿蜒向下,识得此路的便只有山上道士。
这小径下到尽头,乃是一个山坳,山坳里有个占地三五亩的水潭,水潭呈葫芦形,以形为名,叫做葫芦潭。
葫芦潭潭水清碧,倒也有些灵异:天降大雨,江南都成泽国,潭水也不涨一分;又或年逢大旱,多少长河大湖都水落石出,潭水也不减一分。
因此附近村民故老相传,说着葫芦潭下镇有一口宝葫芦,能吞吐天下之水。
传说真假谁都难以验证,但因为这口葫芦潭,这山坳的植株都长得格外繁盛苍翠,几面山峰上披下的薜荔藤萝仿佛玉织屏风,使这山坳里的空气格外清甜。
葫芦潭左边散散落落地长着二三十株桃树,每到花开季节,轻红烂漫,把这小小山坳点缀的如同仙境。
穿过这片桃林,在水潭葫芦嘴的位置,打理出七八亩的菜地,种着些江南农家常见的菜蔬。
那寻常的蔬菜也还罢了,真正不俗的,乃是右首阳光最好的位置,所种的一架葫芦。
这葫芦藤粗叶茂,恍如碧玉雕成,藤蔓绕着架子曲折飞舞,有虬龙踏云之势。
层叠叶影中,挂着大大小小十余个葫芦,大的足有半人之高,小的却似一节指头那么长,有名唤作“草里金”。
但是无论大小,这一个个葫芦,均是下肚大上肚小,腰直且细,脐平嘴正,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每一面都是中心线对称,这也有个名目,唤作“六面正”。
若是有雅好文玩葫芦的人,见了这一架葫芦,只怕欢喜地要发疯。
再往前走,便是一排屋舍。
准确说,是屋舍的后墙。
屋舍间亦有小道,穿行而过,是个不大的场院,三面屋舍围合,最前面是一座小殿的后门。
这里也就是草山的另一处道观,葫芦观。
那山坳,那葫芦潭,还有菜地,说白了,就等于葫芦观的后院儿。
若是从葫芦观的前脸看,是两座不算高的小峰,正好夹着一间殿宇,中悬一块匾额,“葫芦观”三个字朴拙厚重,自有一股山林野逸之气。
若远些眺看,越葫芦观的屋脊,便能看见草山第一高峰,攀云峰的北侧。
若是有人有雅兴,弄个航拍自上而下拍张照,便不难发现,事实上这个山坳,也是一个葫芦之形。
攀云峰下来的小路,便似葫芦的底脐,大大的下肚,装着葫芦潭、桃花林还有菜地,小一些的上肚,则是屋舍、场院,至于供奉着铁拐李的殿宇,正好塞在了葫芦嘴的位置。
天工造物,当真是鬼斧神凿。
可惜,这葫芦观门前一条土路,蜿蜒细窄,坑洼难行,莫说汽车行不得,便是徒步也费鞋底。
若是不走攀云峰北面这条捷径,得绕过大半座草山才能抵达。
甚至草山划景区的时候,因为路途遥远,根本便没把这葫芦坳给圈进去。
也只有附近的村民,初一十五,三三两两,或来这观里上上香。
陈秋月六十来岁人了,身手依旧灵便的很,健步快走,来到屋舍围合的场院,他也没拿自个儿当外人,开口便叫:“长夜!长夜可在家中?”
一间墙壁发黑的瓦房里,一个高高瘦瘦的黑皮少年晃荡出来。
披件不知多久没洗的道袍,斜靠在门框上,手里捧着只脸盆大的粗瓷碗,斜眼打量着陈秋月,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唷!陈大观主这是怎么了?面红气喘,气不定是神不闲,这可不像您平时啊。”
稀里哗啦猛扒几口面条,筷子当当敲了几下碗:“看你两眼发光,额头见彩,这是发了一注大财吧?让我猜猜,几千万?上亿?你老陈这么有城府的人,要是赚少了,可绝不会这么心浮气躁,绝对得够你一口吃成胖子!不对啊,你发了大财不去好生庆祝,着急忙慌跑来找我干嘛?嗯,明白了,财你是发了,但是事情你罩不住?哟,护身葫芦都没了,这个哪个不长眼的,找你给他降妖伏魔啊?”
陈秋月什么还都没说呢,被人家随便一打量,来意便看得明明白白。
陈观主又惊又佩,佩服这小子见微知著的本事,惊的是竟被他察觉自己开了个大单!这要调他平事,得付出多大代价?
陈观主一拍大腿,露出一副心疼无比的样子,指了指黑小子:“李长夜啊李长夜,你小子这脑瓜子怎么长的这是?得,当着真人不说假话……”
他袖子里啪的弹出一张支票,在李长夜面前晃了晃:“你说对了,还真是个肥单!怎么样,帮老道把事情平了,你我一人一半?”
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此刻笑得如同积年的老奸商。
李长夜看了看支票,八位数,一千万。
那一人一半可就是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