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上了些年纪的农户明显有些犹豫,现在其实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到了饭点,他还能再干一会儿,可若此时走过去接了这位陌生年轻人的饼子那就能为家里省下一口粮食了。
几番挣扎,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放下秧苗从田中间走了回来。
“谢谢啦!”
接过苏如玉手里的饼子,老农咬了一口之后就感觉到了里面满满的肉沫,于是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他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不是差钱的样子,但纯朴的农风还是让他觉得占了这个好心年轻人的大便宜。
“年轻人,赶路累了吧!喝口酒歇会儿。”
老农从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取出一个篮子,看得出来这才是他的午饭。
他把篮子掀开一半,从里面取出来了两个土巴碗和一小壶酒,另一半不是他不愿意掀开,苏如玉其实也悄悄的瞥见了那里装着什么,不过是几个玉米饼子而已,粗糙至极。
这位老农估计是不想在苏如玉面前丢了面子这才没把那些个玉米饼子亮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给苏如玉倒了一碗酒,没有一滴落到碗外面,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半碗。
苏如玉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这酒入口之后辛辣呛鼻,实在不是什么好酒,大概十文钱就能打上好几斤那种。
没有察觉到苏如玉的异样,老农颇感自豪的说到。
“这可是我儿子从那桃浦县县城里给我带回来的酒,据他说得三文钱一斤呢!”
听到老人这样说,苏如玉一下子就不觉得这酒难喝了,他又端起来抿了一口,似乎喝出了一些别的味道。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可是孩子的一片孝心,您老好好享受就是了!”
“哈哈哈,你这年轻人一看就是个读书识字的,说出来的话就是中听,以后啊,我就是再苦再累也要把我的小孙子送到学堂里去。”
再次咬了一口肉饼,老农有些恋恋不舍的把肉饼放回到篮子里,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玉米饼子,估计是惦念着家里的小孙子还没吃过肉饼呢。
“嘿嘿嘿,年纪大了,吃不惯那些太油腻的东西,还是这个好,清淡下酒!”
趁着这个当口,苏如玉总算道出了他此来的真正目的。
“老人家,咱们汴州虽然不算南方,可也算是地势靠南了,现在也该是到了种第二稻的时候了吧!小子虽然不谙农事,可也知道种植中稻的最佳行间距在四点八寸到六寸之间,可我观察您种的水稻的行间距似乎只有四点二、三寸的样子。”
提起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老农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骄傲和激动的神色,似乎在说这个一看就是有大学问的年轻人也要请教我问题了。
“嘿嘿嘿,年轻人,我种了几十年的稻谷还能不知道这每一行秧苗之间的距离吗?虽然缩短了那一点点的距离确实会影响一些收成,但这么大一块田,我没一行都省上一点距离,到最后就能多栽上好几行秧苗了,这样算下来收成不但不会减少还会多上不少呢!”
说到这里,老农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他本来还想再来一口的,可想到自己才分了一碗给这个年轻人他就停下了动作。
“就只是人累上一些而已,不过不打紧,本来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户,累一点就累一点吧!”
听完老人的解释,苏如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真正的经验并不在厚厚的书本里,而是在这些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辛勤耕种的农户身上。
“老人家,小子受教了。”
苏如玉站起身来对老人行了一礼,这可把老人吓坏了,连忙就扶他起来。
……
来时游山玩水,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一心一意的赶路,十日不到的功夫就看见了京城的城头。
“公子,前面就是京城了,咱们一会儿就可以到家了。”
“嗯。”
面对自己公子的爱搭不理,苏墨不甘寂寞的接着说到。
“公子,我发现你变了。”
“如何变了?”
“以前你给我的感觉才像是一个国相,现在的你反倒是更像一个县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三年的县官给你当傻了呀!”
听到苏墨的这些话,车厢里的苏如玉沉默了好久,最后是在苏墨一声声公子的呼喊下才醒转过来,愣神之后,苏如玉悠悠开口说到。
“以前年少时读书,确实觉得千百年前那些圣人的理想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抱负。”
手中书籍由《治国论》变为《农事辑要》的苏如玉把书卷裹成桶状放于自己胸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类语句如今读来虽说还是会?心潮澎湃,但也会打心眼里觉得有些远大不切实际。
这个认认真真当了三年县官的年轻人微微一笑。
“其实,能够做些经世济民的小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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