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许宣瞧着朱邪赠予黑白无常的两滴黄泉水,只觉其中阴气磅礴,和自己当初凝练的黄泉水相比,宛如云泥之别。
不由开口问道:“神君的黄泉水也是从忘川河中炼出的,怎地如此精纯?”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朱邪笑道:“无它,但手熟尔!
自六道开辟起,我就在忘川河摆渡,有些事,做得久了总会有些心得。
你凝练黄泉水的法门固然玄妙,但手法却有些生疏,本身法力也不济,又只片刻功夫,能凝练出多精纯的东西?”
许宣点点头,初见朱邪时,他修为尚浅,只是刚刚开始修习《神魂修炼法》,凝练出的黄泉水能炼制出回元丹已属侥幸。
那时只觉朱邪一身麻衣芒鞋,浑身没有半点阴气法力,就如寻常凡人一般。
但这时再细看,才发现竟根本就不是阴魂之体,却能和周遭阴气完全融合在一起,脑后虽无灵光聚现,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气息。
只是,即便许宣如今阳神已经修至身心合一的境界,却已经看不透朱邪修为深浅。
察觉到许宣打量自己的目光,朱邪也不恼怒,只是将背后松枝再度化作一截松木掷于忘川河中,才道:“走吧,莫要让她等急了。”
“她?”许宣有些疑惑,旋即心中一喜,忙纵身了松木。
一松渡河,乘风破浪,神鬼辟易。
两人乘松木逆流而,只见河中冤魂恶鬼渐少,两岸白雾却越发浓厚起来。
许宣环视左右,目力所及,不过身旁三尺之地,脚下河水波澜不起,色泽已由血黄变为纯黄。
“神君,我们这是往哪里去,不知还要行多久?”
朱邪站在许宣身前,抬手指了指前方,不答反问:“你说这忘川河究竟源于何处?”
许宣想了想,答道:“《后汉书乌桓传》有云,人死之后魂归岱山也。东岳大帝为泰山山神,主生死、掌幽冥,忘川河既为阴阳两界界河,想来源头应当就在泰山吧。”
朱邪不置可否,又道:“天下名山大川不知凡几,泰山在齐鲁之地还算得巍峨,但在五岳之中,高不及华山,峻不及嵩山,幽不及恒山,秀不及衡山,又何德何能,能让历代人皇登山封禅?”
许宣被他问得一愣,有些不肯定的说:“许是因为齐鲁为中原腹地,而泰山又是齐鲁境内最雄俊的山峦,君王封禅,总不至于走得太远吧。”
朱邪转身看了许宣一眼:“你这种想法,就如乡野村夫思虑皇帝中午到底吃几块肉饼,用的是金锄头还是银锄头一样。
为帝者言出法随,坐拥天下财富,为达目的,岂会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秦皇为求长生选五百童男女远赴东海,汉武召鬼神、炼丹沙,动辄便入海求蓬莱,哪一样不是劳民伤财?”
见许宣沉默不语,朱邪又问:“你再说说,何为仙?”
许宣不知道朱邪今天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想了想还是答道:“神君曾说过,有信方为神,现在依晚辈看来,有道才为仙。
此中之道,既是道行,更是德行,所以,道有功、人间有行方敢言仙。”
朱邪嗤笑道:“你还没修行多久,怎么就变得如此迂腐。
道有功、人间有行,话虽没错,但是在我看来,仙者,不过山人而已。
而这山,正是齐鲁泰山,人,则是些劫后余生之人!”
“神君此言何解?”许宣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个梦,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
朱邪道:“都说仙人有移山填海之能,却不知真个天地大劫到来时,所谓的仙人也只不过是些会飞的鸟儿罢了。
鸟飞得再高再远,终究也要落地,而泰山正是那时他们唯一一处落脚之处。
故而,如今说得仙,只不过是那座山幸存下来的人罢了!”
许宣恍然,据徐乾所言,当年帝俊、常羲降都天神雷,以大洪水灭世时,人、妖联军困守的正是泰山,死在那里的巫族、妖族、人族,不知凡几。
“如此说,登泰山封禅,既是祭天,更是祭鬼,祭祀陨落的帝俊、常羲,和大洪水中殒命的先辈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