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淡淡一笑,并不答话,他现在心中仍在消化徐乾方才话语中的意思,哪里有空搭理他。
邓子安讨了个没趣,这才看向一旁许宣,将脸一板,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淡淡道:“许宣,你怎么在这里?最近县中关于你家娘子和丫鬟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你可曾听说了?”
许宣瞟了他一眼,周鸿前些天早将那些关于小青私盗库银的谣言查了个清楚,若不是自己压着,只怕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知县早就被她一口吞入腹中了。
“大人既然知道是谣言,便应当严查造谣之人,何故来这里问我?”
“你!”邓子安接连吃瘪,不由大怒,只是他也知道许宣如今不仅有举人功名在身,更是太一宫一等道士,虽是祠禄官,品阶却比他高许多,一腔怒气也是发作不得。
心中不由怒道:“再让你张狂几日,等到梁王府出手,自有你跪地求饶的时候!”
片刻后,十余名僧侣带着寺中信众陆续过来,众人见了法海,自是躬身行礼,纷纷开口说着一些吉祥话。
法海这时已经站在宝塔红绸处,也将邓子安迎了去,朗声道:“诸位施主,今日鄙寺得以落成,一来仰仗朝廷隆恩,邓大人全力相助,二来也要多谢诸位不吝募捐,这才有了金山寺分院今日的规模,老衲在此多谢诸位了。”
……
法海一番讲话,下面信众不由纷纷拍手叫好。
有好事者喊道:“大师,如今宝刹落成,也是我们钱塘县百姓幸事,只是不知这大师何时出手降服城中蛇妖?”
“对啊,佛门不是说降妖除魔吗,我们也是捐了银子的,大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妖怪在城中逍遥法外吧!”
“听说这宝塔刚动工时,塔下就有一条蛇妖盘踞,全赖大师法力高强,这才能驱除妖邪,只是不知道塔下的蛇妖和城中青白二妖是不是一个啊!”
……
信众众说纷纭,虽然也有人念及白素贞以身化堤,阻挡决堤湖水的恩德,见此情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沉着脸并不说话。
法海环视一周,发现徐乾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有许宣还在人群中冷眼看着自己。
想了想说道:“鄙寺落成,自是要守护一方百姓平安,至于蛇妖之事,天道冥冥,自有定数,还请诸位施主稍待……”
许宣在台下看着,从未觉得法海慈眉善目的模样竟这般恶心,正想从中捣乱,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汉文,汉文在不在!”
许宣分开人群,循声望去,就见李公甫正满头大汉地在人堆里挤着,忙前拉住他,问道:“姐夫,你怎么来啦?”
李公甫急道:“哎呀,你还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快和我回去吧,你家娘子要生了!”
“啊?”许宣既惊又喜,忙道:“稳婆请了没有?”
“请了,小青去请的,如今想必应该也到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许宣点点头,回身望去,正好看到法海、邓子安二人拉下红绸,露出头顶匾额三个鎏金大字:雷峰塔!
“雷峰塔!果真还是雷峰塔!”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许宣又环视四周,这时信众已经越发多了起来,找了许久也没看到那个青衣公子的身影。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吧!”李公甫急道。
许宣这才疾步跟着李公甫出了金山寺别院,来到一处僻静处,也不等李公甫发问便一手将他夹在腋下,纵身往钱塘县飞去。
“啊呀呀!要死了要死了,汉文你快放我下来啊!”骤然飞云端,李公甫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腹中翻腾不已,话音未落,竟是一口秽物吐了出来,被疾风一吹尽数洒在两人衣襟。
许宣走后许久,寺庙中的信众也都陆续散去。
邓子安凑了去,追问道:“禅师,你既然知道妖孽就在城中,手中又有收妖金钵,那为何不去收伏妖孽。”
法海自不好说是徐乾吩咐,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目光穿过无尽虚空,隐隐见到一点红芒翻动,心中不由一喜,说道:“白蛇今日产子,文曲星得以降世,如今雷峰塔也已修成,真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邓子安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虽然不是很明白法海话语中的意思,但也能猜个大概,不由问道:“禅师说的东风是何物?”
法海道:“徐待婴儿满月之后,哺尽最后一口亲娘奶,便是白蛇死于雷霆之下,葬身山峰之中的日子。”
邓子安心中一喜,旋即又有些不屑地说道:“收妖还讲人情啊?”
法海看了他一眼,抬头望向远方钱塘县,淡淡道:“这不是讲人情,这是佛祖慈悲,再说也是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