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道,是无上大道。
自古以来不乏修行杀道之人,登顶者,悠悠历史长河唯有一人。
杀神白起。
沐冷清所修行之法,约莫是误打误撞入了杀道,沐冷清杀意之盛,杀心之重,徐天然走过了这么远的江湖,也从未见过。
便是与沐冷清一般同修杀道的徐天然和耶律大石,在沐冷清跟前也甘拜下风。
徐天然的杀道,心无愧,宛如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走着慢、走着难,但是一旦登顶之后便是无尽的风光。
这条路,走来最难,却最为稳妥。
也是因何,老白和先生让徐天然沿着这条小路登顶。
耶律大石的杀道就要宽阔许多,王霸之气十足,若是掌控了大势,境界攀升一日千里,但是,隐患也颇多。
耶律大石的大道与北獒的国运深深绑在一起,若是无法登顶可汗之位,他的杀道就会越走越窄,直至走到尽头,身死道消。
但是,若是耶律大石得到北獒可汗之位,自身的杀道与北獒国运绑在一起,随着北獒国运昌盛,耶律大石的杀道就是康庄大道。
北獒昌盛,则耶律大石气运加身,修为一日千里。
北獒衰败,则耶律大石气运流逝,修为一溃千里。
耶律大石的杀道已然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掌控,他一旦登上可汗之位,必然是征伐天下的雄主。
胜则,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
败则,北獒覆灭,身死道消。
杀道修行之难,难于上青天。
沐冷清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裹挟进杀道争夺之中,而沐冷清的杀道是一条断头路。
她的杀心一旦失控,就会成为杀人无算的大魔头,所经之处尸横遍野,想要登顶杀道,唯有成为天底下最强者,与整个世界为敌。
徐天然看到了沐冷清修行的弊端,原先不敢直接言语,当下看见了沐冷清的失控,心中愈发为其担忧。
其实,沐冷清暗杀百尺楼神仙眷侣之时,郭亦瑶就看出了沐冷清身体潜藏的危险,才会将她留在百尺楼,想要慢慢化解她的杀心。
确实,不再杀戮的那些时日,沐冷清的神魂多了几分清明,不至于一旦杀红了眼就会彻底迷失心性,沦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不过,郭亦瑶深知,若是沐冷清自己不能察觉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终究无法真正悔过,此番让陈千秋带着沐冷清远赴昆仑,一来是为陈千秋护道,二来是让沐冷清自己发觉自己修行存在的问题。
郭亦瑶的良苦用心,沐冷清懒得去想,也懒得去猜。
沐冷清的修行之法便是随心所欲,想杀人就杀人,不想杀人也杀人,反正老娘怎么爽怎么来,哪管旁人的想法。
正是如此,沐冷清的修行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三十余岁的飞升境,摆在人族万年的历史长河里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江湖流传五百一飞升,千年一圣人,所说便是五百年才能修得飞升境,一千年方能修得大长生。
五百岁的飞升境,也算不得老了。
约莫是随着各大宗门崛起,修行传承愈加成熟,成就飞升境不再是蛮荒时代五百年砥砺方能成就,许多天之骄子也能百年就跻身飞升境,但是,反而想要踏出大道就越来越难了。
天地气运有限,随着越来越多的大能踏出大道,所留下的空地越来越少了,譬如一块田地,天道便是在天地正中央最快冒出来的一棵苍天大树。没人争夺阳光雨露,独占这块天地的全部资源,很快就成为一枝独秀最为庞大的存在。
后来,儒释道三教圣人纷纷踏出大道,在天道大树之侧又有三棵苍天大树冒出尖来,但是,也只能在天道巨树之下分一杯羹。
再后来,田地之中越来越多大树冒出来,渐渐就将整片天地上层天空占据了,在这块田地里想要长出苍天大树几无可能。
但是,比起原先蛮荒的天地,随着大树们的悠长岁月滋润,这块土地越来越肥沃,小草灌木反倒是越来越适合生长。
这便是人族万年江湖最真实的写照。
沐冷清是一棵在天地里肆意生长的小树苗,依靠着大树漏出的一点点阳光疯狂生长,野蛮地争夺阳光雨露。
小树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看似越来越茁壮,却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或许是这块田地不容许有再有这么一棵大树冒尖,或许小树苗本就是先天残缺,消亡是她最终的宿命。
沐冷清隐约也发现了自己修行的缺陷,在沂水河畔已经失控一次,被杀心所牵引而罔顾安危,在今日又再度失控,面对飞升境强者周中华,整个人为杀意所侵蚀神魂的时间越来越长,若非徐天然出手帮忙平复杀心,恐怕不见血,她是不会收手。
嗜血的杀意像诱人的毒药,越嗜杀就会越上瘾,长此以往,恐怕迟早神魂为杀意所浸染,最终沦为丧失了神识的杀人魔头。
沐冷清安坐于东湖畔,双手托着腮帮,美丽的眸子宛如一湾泉水映照着这片迷人的仙境,湖光山色宛如沐冷清此时的心境,一阵微风吹起湖面阵阵涟漪,仿佛太久没有享受过这般静谧的欢愉。
或许是徐天然的魔力让她得到了片刻的安宁,那些暴躁的杀意渐渐抚平,这份安静祥和令沐冷清感觉
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徐天然回了趟燕回楼,去汤池沐浴一番,让苏燕姑娘帮忙寻了一套合身的布衣青衫,这才御风而去。
跛脚老道在东湖畔,从怀里取出苍之图,这份破旧不堪的宝图中间有一块残缺,前往苍山的道理就断绝在般若城的东湖。
乐天一手撑着下颚,盯着平静的湖面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动静,“师父,你说会不会路就在湖底?”
正玄皱眉抚须,“般若城已经是苍之图的下角,按理说苍山应该不远了,至于是继续向南,还是通往苍山的道路就潜藏在水底,只能我们自己来寻找了。”
“师父,姓徐的和我们刻意交好就是为了苍之图吧?”
老道模棱两可道“也是,也不是。”
“那他不是为了宝物而来,又是图什么?总不会是图咱们师徒有钱又帅气?”
“那倒不是。”
“难不成还图咱们道法通天。”
老道微笑道“这倒是有可能。”
乐天不屑道“可拉倒吧,师父,就您这三脚猫的道法,骗骗老百姓还成,那姓徐的鬼精鬼精的,还会信这?”
话音刚落,乐天又想起了姓徐的和师父的一番对话,又问道“师父,你会不会是那大隐隐于市的高手,那天在汤池,你和姓徐的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正玄并不言语。
乐天继续追问道“师父,我知道了,你是故作深沉,让姓徐的摸不清咱的根脚,姓徐的就不敢为了苍之图而暴起杀人,对吧?”
老道取出羊皮酒囊,从燕回楼顺来的酒,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仿佛酒里都有燕回楼姑娘身上的脂粉香味。
乐天见师父跟木头人一样,嘟囔着嘴,“师父,你可太欺负人了,平常都是你在聒噪,在徒儿跟前说道理说个没完,现在徒儿有了疑惑,你倒是一点也不解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师父。”
正玄笑道“合着师父不说话,连当你师父的资格都没了。”
乐天赶紧起身,给师父捏捏背,既然说话了,答案或许就呼之欲出了。
正玄道人头一回发觉徒儿的捏背手艺这般好,“今日,你捏背的手法与往常不同呀。”
“哪里哪里,都一样,徒儿每次给师父捏背都是尽心尽力,从未偷懒。若说有何不同,约莫是徒儿捏背的道行见长,毕竟给师父捏了这么多年背,再是愚笨多少也有点摸着门道了。”
正玄老道想起这些年乐天给自己捏背,往往有所求就会特别卖力,但今日这般发挥至巅峰的捏背技艺,足见乐天似乎也觉着自个儿师父不寻常,要多拍拍马屁。
“乐天,修行如捏背,用心则进展神速,不用心,则止步不前。修行,首重修心,从今往后,你在修行一事上要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