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慕容寒山还剑入鞘,来到院子外面,在一处凸起的石台上,慕容寒山站在石台上向山下观看,山下的景物在月色下朦朦胧胧,一阵雾气随风而来,又消失于无形,快起雾了,山间的雾和原野上的雾不同,原野上的雾,是寻常人遇到的雾,而山上的雾,则是能够遮住半座山的云雾。
所谓云山雾绕,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雾气渐浓,慕容寒山一动不动,他一身雪白的衣服却渐渐被雾气打湿,慕容寒山眼望虚无,心中所想,尽是北斗先生从刚才那一套剑法中透露出来的剑意,那是北斗先生毫无保留地一次展示,通过一套剑法,展现出北斗先生对剑的领悟。
一个时辰过去了,慕容寒山感觉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就像身旁的这阵云雾,若即若离,似乎看得清了,仔细看时,又变幻了另一种情形,直到月满中天,慕容寒山才踟躇而归。
接连三日,慕容寒山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来到这块石台上静立思索,人仿佛痴了,也不同别人说话,别人也不去打扰他,仿佛他是个单独的存在,只有伊雪过来喊他吃饭时,他才如木头人一样地回来吃饭。
到了第四天夜里,慕容寒山与前几日一样静立默想,忽然,他从石台上一跃而回,抽出小楼剑使将出来,这次他使出剑法时再非先缓后急,而是和北斗先生每一招所使的分毫不差,有急有缓,急时剑身消失不见,缓时虽能令人看清剑势的去向,却又会生出无从抵挡的无力感。
一套剑法使完,慕容寒山也是脸色潮红,感到内息不但没有损耗,反而有所补充,他立刻明白了北斗先生的真意,那就是抛开剑,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说来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遵循人气脉运行而出招,使得每一招非但没有损耗内力,反而像在打坐时培植内力一般,剑势随着气血运行而顺势为之,而不是强行为了剑招让血脉逆行。
这也是为何缓急之处和他原来的缓急不同,后者虽然使得剑法更为凌厉,但毕竟还是剑法,尚属小乘,而前者则是抛开剑法,以舞剑为表象,使得每一次出手,非但不消耗内力反而引导增加了内力,那才是剑道背后的大成之境。
这不仅是剑法,也是所有武功的终极向往。
慕容寒山虽然领悟了这一点,但是他心中却连一点欢喜之意都没有,他明白北斗先生是在很久以前就悟道了这些,却又不吝赐教,自己和他之间终究还有着差距,这种差距并非是武力的高下,而是境界的高下。
不知何时,朱雀来到了院子外面,看着慕容寒山的样子,讶然道:“难道你已经领悟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朱雀道:“那我就跟你凑个趣,领悟了更高深的剑术,若没有对手进行尝试,会是一件多么难过和憋屈的事?就让我朱雀舍身相陪,看剑!”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但看着朱雀刺来的陵光剑,他随手挥剑抵挡,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刚才领悟的技巧,剑招顺着血脉而行,浑然天成,浑没一丝勉强,挡住了朱雀的一剑后,慕容寒山打呼痛快,一剑接着一剑地向朱雀刺去,每一剑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打得朱雀只有抵挡之能,没有反击之力,杀得朱雀连连叫苦。
不知多少招之后,慕容寒山才畅快淋漓地收手,向朱雀笑道:“想不到你正日吊儿郎当的,剑法却没有搁下。”
朱雀苦笑道:“这算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我怎能算吊儿郎当?只不过你我道不同罢了,多谢你没有向尊师出手领教。”
慕容寒山叹道:“令师真乃奇人,我从无数的比试当中所累积的经验,都不如令师自行领悟的剑意,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走?”
朱雀问道:“去哪里?”
慕容寒山将雪隐门的事告诉了他,朱雀听到此事事关丐帮和慕容寒山自己,这种事对他来说乃是义不容辞之事,且不说他和丐帮的渊源以及对慕容寒山之间难以说清的关系,而且此事事关中原武林的兴衰,偿若真让雪隐门得了手,又或者胆敢对中原其他武林门派出手,将会使原本就矛盾重重的江湖更乱成一锅粥,但他在这里还有师父要陪伴,还有伊雪在此,他又怎能一走了之?
慕容寒山见他脸露为难,便说道:“我带你去,不过路上有个伴,你若是不方便,我一个人也尽能处理好。”
朱雀摇了摇头,断然道:“明日我跟师父言明,自当追随剑神前去,偿若中土若是陷入混乱,咱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而我辛苦建立起来的正气盟也将威信全无,咱们明天就走,你我二人偿若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的雪隐门,那倒是件奇事了。”
江湖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