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柴这才回过味来,忽然大汗淋漓道:
“将、将军,属下知道错了!”
带兵,就像教子,有时需要响鼓重锤,有时又要点到即止。
孟远不再说话,盯着河面,默默看了好一会儿,随即转身摸出几根长钢钎,几张弓弩和两副捞网,将它们丢了过去。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冲进河里的鞑子,淹死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都还在水漂着,一旦水流平缓下来,让他们爬岸去,依然还是杀人魔。”
“现在,你们尽力为之吧,目及所处,远的就用弓弩,近的就用钢钎,能杀多少算多少,尽量为两岸百姓多干掉一些祸害!”
郑成功抢先抓起一把弓弩,一边比划着,一边瞪眼疑惑道:
“真是怪了,有些落水的百姓一下子就不见了,怎么这些鞑子却能好好地在水里漂着呢?”
孟远冷声道:
“鞑子常年都在马背,所以人人都有装水的皮囊必须随身携带。哼,这个习惯,这时倒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一脸横肉的赵六,这时恶狠狠地抓起一把钢钎,在手中呼呼生风地挥舞道:
“那就干他娘的,待会儿见一个就戳一个,专扎他的皮囊!”
不知不觉,在湍急的水流带动下,小炮艇顺流而下,一点点漂出了数十里地。
一座巍峨的城廓,赫然远远地出现在前方。
城头,人头攒动,喊声震天。
然而,走近时才发现,汹涌的大河,虽然不时漫过河堤,一浪又一浪,将无数的水花拍打岸,集腋成裘,积沙成堆,无数的积水最终连片化为齐腰深的积水潭,将高大壮阔的雄关山海关墙根都整个淹没了起来。
但是,不断涌出河岸的积水,不仅没有吓到城里的人,反而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中,无数的身影,争着抢着,拼命也要从城门洞里挤出来,即使面对守门士卒的刀枪,也没有一人胆怯后退。
“山海关的人都疯了吗?”
李拾柴抱着望远镜,一下子看呆了。
郑成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孟远拍拍他,将自己的望远镜一把塞到他手中,他才蓦然发现,沿着数里长的山海关城墙的大河沿岸,这时忽然出现了神奇而壮观的一幕:
只见大河之,忽然泛起了无数雪花般此起彼伏的浪花。
浪花朵朵中,有无数闪着鳞片反光的大鱼,就像鱼跃龙门一般,争着抢着从水面跃出,然后像雪片般一条又一条地落在岸。
从城里拼命抢出来的人群,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抢到这自己跳岸来的一条大鱼,哪怕头破血流,哪怕刀兵加身,他们也还是一样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像疯了一样从小小的城门洞里挤出!
最后,就连守城的士卒,也忘我地加入到了这抢鱼的大军之中……
看着、看着郑成功忽然感觉有些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无声而深邃的苍穹,嘴里不由得喃喃道:
“这是救命的大鱼呀,老天,这是神迹,这是真的神迹啊!”
正说着,一只大手在他肩拍了拍,沉声道:
“郑小子,水火无情,可大禹治水,从此有了良田。燧人取火,我们从此才不再茹毛饮血,就像你现在手中的弓弩,它是杀人的凶器,可是如若对准鞑子,就是神兵!”
郑成功若有所思,良久,刚要说话,才发现孟远却忽然转身重新钻入了驾驶舱。
他吓了一跳,急忙喊道:
“将军,将军,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不趁机靠近山海关瞧瞧么?”
孟远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答道:
“傻小子,都到了这里,大河即便没有连接到入海口,那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想着你的大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