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大历十二年的初春,大唐由南向北逐渐有了春天的气息,在过去的几个月内,大唐朝廷也发生了几件大事,一是正式册立太子,雍王李适在十二月被册立为大唐东宫太子,其次便是元载集团的覆灭和清算。
元载及其全家皆被处死,抄没家产价值上千万贯,下狱、贬黜、免职官员达三十余人,在韩滉以及刘晏等相国的反复劝说下,天子李豫才减轻了对元载集团的处罚,杨炎等人也只是贬职外放。
在短短两年之内,先后清算了李辅国、鱼朝恩、元载等权贵高官,没收各种财产房宅价值超过五千万贯,相当于大唐一年的财政收入,大唐财政稍有改善。
李豫随即加大了对西北诸军的投入,增加兵力,加大资源投入,就在这时,传来了朔方军和受降城三镇在丰州大败薛延陀军队,歼敌一万五千人战报。
李豫大喜,下旨嘉奖段秀实、郭宋等将帅,封段秀实为张掖郡王,郭宋升一级为宜威将军,并将他的职务由三镇兵马使改为三镇经略使,并任命他兼任丰州刺史。
李豫同时又赐钱百万贯,绢三十万匹,赏赐朔方军以及受降城将士。
御书房内,李豫今天兴致不错,特抽出一点时间给儿子指点帝王之道。
“为帝之道在于平衡,你说这次丰州大胜主要是郭宋的功劳,朕不否认,但为什么朕的封赏却稍稍偏向于段秀实及其朔方军?关键在于丰州是朔方军的管辖范围,郭宋是以朔方节度副使的身份坐镇丰州,所以在封赏时要讲究先正后副,这是一个原则,逾规了对郭宋也没有好处。”
“儿臣就担心丰州将士不服!”
李豫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段秀实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分配赏赐,绝不会让郭宋部下吃亏,关键是作为上位者我们不能靠个人喜好来做事情,必须讲究规则,必须把握好平衡之道。”
“儿臣明白了。”
停一下李豫又道:“前几天你问朕,怎么安排程振元和卢杞等人,朕听说你的师父赵宽很痛恨他们,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他的想法无可非议,但朕要提醒你,他是从臣子的立场考虑问题,但你不是,你必须要用上位者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李适连忙躬身道:“这件事儿臣也很烦恼,恳请父皇教诲儿臣!”
李豫起身负手走到窗外,望着窗外一树开得正盛的腊梅,半晌道:“你要记住民间的一句俗语,叫水至清则无鱼,所谓忠臣和奸臣只是民间百姓和低层官员的是非观,对上位者只有顺臣和逆臣的区别,对我们而言,君权才是第一重要,平衡君权和相权,平衡各大势力集团之间的利益,牢牢控制军权和朝政,这才是上位者要考虑的首要大事,任何人在朝廷中都有他的作用,关键是你要能控制他们,若朝廷官员个个都是贤臣良相,那天子就无事可做了,所以有时候放几条黑鱼在池塘里,池塘才会更有生机,大家才会指望天子来抓捕黑鱼。”
“儿臣明白了,卢杞和程振元都是这样的黑鱼。”
李豫点点头,回头注视着儿子李适道:“朕需要再提醒你,卢杞和程振元这样的人可以用,关键是你要能控制住他们,像程振元,你若控制不住他,他就会是第二个鱼朝恩,明白了吗?”
“感谢父皇指点,儿臣明白了!”
李豫又微微笑道:“至于郭宋,你不用太关注他,他是一匹野狼,更适合在遥远偏僻的边疆生存,或许有一天,他会给你一个惊喜。”
二月初的丰州依然是一片冰雪世界,不过和一个多月前的大雪覆盖相比,积雪已经少了很多,河面上的冰层也在变薄,不能再走上去了,动物们也重新活跃起来,天空中到处是一群群欢快的鸟雀。
‘啾——’天空中一声长鸣,一只硕大的黑影盘旋而至,下方的鸟雀吓得四散奔逃,树林里瞬间变成鸦雀无声,它收翅落在最高一棵大树上,俨如王者一般地用锐利的目光俯视着大地,它忽然振翅飞起,向东面飞去。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疾奔而至,人人手执弓箭,为首之人正是郭宋。
在九原县城闷了一个冬天,终于等到春天来临,虽然还是早春,春寒料峭,但众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出城打猎了。
丰州地势平坦,地域辽阔,植物茂盛,曾经的万顷良田现在荒芜,却成了动物的乐园,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生活着数量众多的野兔、野猪、黑熊、狼、马鹿、野羊、狐狸、豹子等等。
虽然是春寒料峭,动物都普遍偏瘦,但打猎的乐趣在于收获,这队百余人的队伍从早上出来,仅仅半天时间,就猎获了二十几只山鸡和数十只野兔,大猎物还没有猎到,在丰州最多就是野兔,可以说已经快到泛滥的程度,九原百姓的肉食也是以兔肉为主。
“真没劲,大家伙都跑哪里去了?”
在一片松林内,众人稍微小憩片刻,梁武望着一堆野兔,嘴中嘟囔着抱怨。
一名士兵笑道:“梁将军,雪未融化的时候要猎大家伙得去南面,大青山南面积雪偏少,能找到青草,那边鹿群比较多,所以豹子、狼这些野兽也去了南面,我们这一带主要是兔子、狍子、山鸡,或许能遇到野猪。”
梁武看了一眼远处的郭宋,小声道:“既然南面才有大猎物,那我们来黄河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