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冲刷着地面。
福州府夏日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骂了几句贼老天的田伯光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又梗了梗脖子,暗道,“这雨索性早下一炷香的功夫,哪还有这档子事?”
“下雨了,暂且避避吧,应当很快就停了。”田伯光说道。
林平之丝毫没有去屋檐下避雨的意思,他眼下就像一些受了迫害的女子,洗澡水亦或是雨水,能冲刷干净她们身上的污秽。
雨水浇灭了前一刻还肆无忌惮直窜上房顶的熊熊大火,透明的雨滴落到福威镖局,再顺着水沟流出来,已变成赤红。
“郑镖头!”
“史镖头!”
“……”
“爹!”
“娘!”
林平之每扒开一具尸体,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直到找到爹娘的尸体时,他的嗓子早已嘶哑,接连的喊声似要泣血。田伯光站在一边看着,指节已攥的发白,他从未像今夜这般怒气冲天,七十几口人无一生还,这叫魔教中人,行事简直丧尽天良。
好在一间镖局,最不缺的就是人和车。眼下人没了,镖车还在。
田伯光用车帮他把尸体拖到城外埋葬,就花了一夜时间。看着一座座新立起来,紧挨着的坟茔,田伯光一阵心惊。
这雨下了一夜,天微亮时才放晴。
“谢谢。”林平之声音嘶哑道。
“应当的。”
气氛有些尴尬。
回城的路上,林平之不开口,田伯光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
“我原本以为,福威镖局八省的英雄好汉聚在一起,什么少林武当、五岳剑派,都不是敌手。却不过是坐井观天而已。娘让我去洛阳找外公,说是为他们报仇,王家的金刀门是有些势力,但他们远在洛阳,如何能报仇?娘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报仇,只是怕我不肯走,在骗我而已。”林平之的声音哑的厉害,哪怕他说的平淡,听上去也极尽悲伤。
但悲不悲的另说,田伯光眼下有点慌,一般不都说我娘来区分或者强调,这娘是你的?
田伯光兀自镇定道:“其实旁人都是靠不住的,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首先都得靠自己。”
林平之没说话。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就拿金刀门来说,王老爷子愿为女儿女婿报仇,其他人怎么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一个采花大盗,天生不容于门派,有这番有失偏颇的见解不奇怪。“退一步说,你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一旦练成便可称雄武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去求他人,急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