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看到我这包袱里有两把刀的?我这两把刀都细细包在衣物里面,任你眼力再好也看不出来!”王郎中的眼中此时充满了神秘的好奇感。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庙堂之上也摸爬滚打,成为宗师都有十年了,可是何时见过这样一个方寸间就能看出宇宙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个不到九岁的娃娃!
“王先生,这个更容易。”兰望笑了,“您的刀是包在衣物里面,包的也非常妥帖,这没有错。可是如果让一堆软和东西裹着一个硬物,还不能让这硬物在包裹外露出轮廓,这包裹的结可就不好打了。您这里的衣服本来就没几件,如果强行用一般打包用的活结,一收紧就把衣物的布片压缩了,包在里面的刀刀身必然突出,想不露出来都难。您这个打的是四角结,其实是额外用了一条绳子把包袱皮的四角给松松地系上兜住了。这种打包的方法只有行伍中人要暗藏利器的时候才会使用,您如果真是个走街串巷做算命买卖的或者干脆就真的是个郎中,何必这样收拾自己的家什呢?”
“嘿,小子,见多识广啊!”
既然开始商业互吹了,那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的。兰望随口接道:“王先生高抬我了,不过是养病时看到家父包过几次,就记下了。”
“原来如此啊。”
兰望把两把短刀从包袱里拿了出来。这两把刀其实不能算“短”,长度大概介于匕首和刚才那童子用的短剑之间,还有黄铜制的护手,虽然看上去威力不大、也不很华丽,但是隐隐带着森森杀气;将刀鞘略拔,锋利无匹的刀刃就露出来,在朝阳下闪烁着寒芒。
兰望拿好了这两把刀,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还给郎中。
戏演完了,该说正事了。
“话说回来,小子刚才没有知会一声就径直坐下,还擅自动了您的行囊,语出不逊,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小子也绝不是信不过先生的人品,只是家父教导,不敢相忘!再加上我这次确实是有事要请教先生,急切之下不免言语无状,若是过些时日,小子一定单独给您赔罪!”刚才言语上的交锋过后,求人的态度还是必须摆出来的,兰望心想。
王郎中也不生气,又是笑了起来:“呵呵,你做的都没错,我仔细回想起来刚才你也并没有哪里真的出言不逊,防范我也是为了遵循令尊的教诲,反倒是我们师徒二人听见你的问话却充耳不闻,失了礼数,你又何罪之有呢?又何必请罪?”
兰望看王郎中的神情不似作伪,可是刚才这话他是越听越觉得语带讥刺、夹枪带棒。这好像还是在怨自己吧?
还不等他细想,郎中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他的疑问,只听他话锋一转:“可是,你这上来就拿人包裹夺人武器,犯了江湖规矩,讲起话来虽滴水不漏却咄咄逼人,可也绝对算不上有求于人的态度啊...”
“小子冒犯,请先生恕罪!”到了这个地步,软话是必须说了,硬着头皮也得撑住。
“哈哈哈哈哈,看看把你吓的!”郎中又是大笑,不过这回没有了那种阴翳感,“我不怪你,像你小子这样有点锋芒也好,要不然这世道恶人太多,你这么个小不点连自己都护不住。你这次来肯定是为了那套冥想心法的剩余部分吧?”
见对方一句话就点破了自己的来意,兰望也不再多言:“是,确实如此。”昨天王郎中传授给他的心法很明显是残缺的,口诀都经过拆分和重新拼凑,修炼方法也很粗略单一。就是为了进一步恢复自己的力量,兰望才到这里来找郎中要完整的心法。
“你为什么要完整的冥想心法?”
“为了拥有力量。”这回兰家大少可不敢再扯谎。
“力量?什么力量?我修炼这心法也有五十年了,只知道它可以静气凝神,可从没听说过它有增进武道修为的功效!”
“可是它的确能让我变强。”
“怎么变强?别告诉我它能治愈你的腿疾!我也不诓你,你这双腿我是真的没办法,或许以后会有法子治,可是现在没有。”
“不,先生,我不是说我的腿,我是说我的手。”兰望面容很严肃,王郎中看在眼里觉得他不像是在扯谎,“在修炼了您的心法之后,我的双手比以前更有力量了,能够只用两根手指就捏弯铁质的镊子。”
实诚归实诚,一旦真的涉及到了穿越的事情,兰望讲话也必须得半真半假。你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上辈子是个超级高手,修炼了您的心法就把前世用过的招数全捡起来了吧?真要是这么说,随便来个人都保管会把手探到兰望额头上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王郎中的眼睛眯了起来。聊了这么长时间,兰望还是第一次从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明显的狐疑。
“证明给我看。”他顺手从装竹签的筒子里抽出一根木棒。这个木棒和筷子一样长,但是有成人小拇指粗细。
兰望也不多言,接过木棒,如先前捏住镊子一样捏住木棒,轻使暗劲儿。“咔嚓”一声,木棒从中间应声而断。
郎中和童子都是面无表情。
但是转瞬,王郎中就再次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不错不错,所言不虚!我现在虽不知这冥想心法是否跟你的力量有直接关联,但是一个八岁的童子能如此轻易地捏断这根实心的柚木棍,恰恰说明了你确有不凡之处!很好很好!”
“请问先生,在您看来,小子是否有资格得到完整心法的剩余部分?”兰望试探着问道。
“其实你该关心的不是你有没有资格得到,而是应该想一想你有什么筹码与我交换。江湖规矩还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说呢,你该不会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吧?哈哈!”
兰望微微一颔首:“先生欲求何人何物,但请言明,小子一定帮先生办到!”
王道人一咧嘴:“你一个黄口小儿,能找什么人、能办成什么事啊?你还不如直说--是你爹爹能帮我办些事,不是你能帮我办些事!也罢,我知道你兰家家大业大,俨然是江北一方诸侯、阳关镇的一大地头蛇,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们,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麻烦你们替我办事消灾呢?我的条件,说来也简单。只要你能够答应,不仅剩余的部分心法可以给你,就算是再多传你几招武道绝技又如何啊?”
旁边童子的眼睛又瞪大了:“师傅!您至今一招绝技都不传给弟子,这一张口就要教他几招?!”
王郎中扭过头去笑骂道:“臭小子懂什么!我那是给你扎扎实实打基础,没有基础,再厉害的招式都是花架子!”
名叫海子的童子再次气鼓鼓地嘟起了嘴,不说话了。
兰望就这样看着这对师徒,脸上绷紧了,极力憋着笑。本来刚才谈话间建立起来的紧张气氛,被这师徒二人一冲,立马荡然无存了。
“不知先生有何要求,试言之!”
王郎中收敛笑容,定定地看着兰望的眼睛:“只要你答应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心法就给你!”
短暂的、大约五秒钟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