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书院,闲庐。
颜松溪正在热炉煮水待茶,庐内温度怡人,窗外积雪皑皑。
宁恒走来,整理衣衫。
双手拱礼。
“学生宁恒拜见松溪公。”
“子恒来了,坐罢,无需拘谨,稍待片刻。”
颜松溪和颜悦色,随即低头摆弄一个带烟囱的一体式铁皮炉子。
宁恒眼中讶然之色一闪而过。
等等,这炉子好眼熟。
这不是自己设计的无烟炉吗,怎么到了书院这里,而且用上好的生铁打造,外表还勾添了一些火焰纹图,看起来精致多了。
麓山是有煤块的。
不过含硫比较多。
平常人家偶用,但是常有中毒致死,故而未曾普及开来。
宁恒闻到了空气中的臭炭味道。
明白过来松溪公在倒腾什么。
他低头,把烟囱出的开关横摆。
微冒的炭烟消失。
颜松溪抬头。
打量了宁恒一眼,有些意外,开口道:“子恒见过这个炉子?”
宁恒点头道:“见过。”
“哦?”
颜松溪在看宁恒一眼,确认宁恒没有撒谎。
随即从袖中取出几张图纸递到宁恒面前:“子恒可知‘格物’?”
格物?
宁恒注意到这间闲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模具,包括水利车,风车,撵磨,双排犁铧等等一些工匠农桑用具,好似特殊的手办展览厅,心中愕然。
在看手上的几张图纸,这不是给老娘设计的吗?
没人比我更懂格物。
“略懂,松溪公,这图纸……”
“哦,我的一位门生在定康县偶然从一铁匠那里得来,我已问过天工司和钦天监的人,并非他们所制,那铁匠未能透露此图来历,已被下狱拷问,这等技艺,若是流传到他国,不堪设想。”颜松溪说到此处,神色肃然,“世间竟有此等制图之法,实在精妙。”
宁恒:“……”
“松溪公,那铁匠,可是姓宁?”
颜松溪点头,随即,目光盯着宁恒。
“此事与你有牵连?”
宁恒干咳一声:“不瞒先生,这图,是我制的。”
颜松溪手一抖。
半响没有说话。
他是大梁为数不多的几位大儒。
拥有【明镜】之眼,一眼就能看出宁恒没有说谎。
“来人。”
“老爷?”
颜家老奴走来。
颜松溪取下一块玉佩,吩咐道:“去一趟定康县让娄知县放人,另,给那铁匠十两银子,签下守密之书。”
管家领命去了。
这时,炉上水将开。
颜松溪落座。
宁恒立即以水初洗茶盏。
开始摆盘落杯。
待水一开。
在竹筒中取来一撮茶叶置于茶盏,先以水冲茶,再以初茶水入杯,旋杯而洗,篦干水后,水洽二开,水珠由小到大快速逸散,正是泡茶的最佳时机。
宁恒把水倒入茶盏,泡了几分钟,等茶叶散开如嫩芽抽汁,茶汤有色有味,宁恒才将茶盏里的茶水倒入杯中,双手捧茶。
端于身前,恭敬道:“先生,请喝茶。”
颜松溪接过茶杯,微嗅了一下,微呷一口,然后才吹茶而饮。
半响后。
“好茶!”
颜松溪放下茶杯,看宁恒的目光满意中带着浓浓的好奇。
他已收了不少门生。
似宁恒这般谦恭不卑,奉茶有节的人少之又少。
关键是,宁恒的茶之道,动作娴熟而有序,非一般寒门家子能懂。
他有心查宁恒的过往和家世。
但并不急于此时。
开口道:“四书五经,可都读熟了?”
宁恒回答道:“回先生,只是记熟。”
“嗯,宋昌明是有才学的。”颜松溪想了想,转身从桌子上取出一个册子,“这是我早年读四书五经时的一些随常笔记,你可鉴读一二,但切不可以为正宗,要有自己的思想,读书之道,贵在坚持勤学。”
“是。”
“嗯。”
颜松溪起身,开始摆弄架子上的玩意儿,看似随意的问道:“子恒,方才这制图之法……可有讲究?师承何人?”
宁恒早打好腹稿,从容道:“秉先生,子恒曾有一段机缘,跟着几名没名的老师胡乱学了一阵,上不得台面,可惜那时年纪尚小,未能记住多少。”
宁恒知道,面对大儒,肯定不能完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