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遮月,除了依稀几声虫鸣鸟鸣外,再没有一点声响。
“吱呀——”
琳琅宫的后角门被推开,有一人蹑手蹑脚的屏息而出,贴着墙面,反复确定过附近没有别人会看到自己后,这才松了口气,猫着腰疾步往皇宫最西边走去。
就着零星微弱的几点光,才看到这鬼鬼祟祟的人,正是凌素馨最得力信任的乳母——乌嬷嬷。
而让乌嬷嬷此刻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违反宫规前往的,竟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旧汤池。
越走越是荒凉,在穿过一圆拱门后,只见竹林的后面当真有一座宫室。纵使进宫时间不短,她也不知道皇宫中竟还有个这样的地方。
年久失修残破的大门敞开着,上面还挂着许多蛛网,
乌嬷嬷望着那黑漆漆的屋内,到底还是退缩了,站在门口犹豫不觉。她攥紧了手中的纸条,把心一横,咬着闭眼,下定决心后最终还是走进了进去。
“啪——”
或许是恰好的一阵冷风吹过,那门在乌嬷嬷走近后便重重的关上。在这原本就渗人的环境里,更是吓得她心脏一颤,一身汗毛都快要竖起来。
而远处幽幽然亮起了一盏灯,
暖色的火光,却不能带来任何让人安心的感觉。
乌嬷嬷胸口剧烈起伏这,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但好歹也是经历过大灯大浪的人,不至于向寻常人般这种程度的惊吓已然收不住,她深呼吸了几声后鼓起勇气喊道
“谁、谁在那里!是你传来的纸条吗,这上面写的可是真的吗!”
展开手中揉的不成型的纸条,
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宫室中经久回荡。
“回答啊,难道费一番功夫叫我来此就打算这样不露面吗。”乌嬷嬷挺直了腰板,皱着眉头声音更大了些,借此来给自己壮着胆子,当真没有最开始那般害怕了。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
“到底是鬼神不吝的乌嬷嬷,在这种环境里还能拿出‘铁娘子’的架势,到底是凌素馨最得力的乳母,就是与普通奴婢不一样呢。”顿了顿,“想起之前的金铃儿,可是怕的连话都打哆嗦说不清了。”
只见帘后站起来一个人,一边开口说道,一边又端着烛台,多燃起了几盏灯。
虽然还未窥见真容,
但这声音还是让乌嬷嬷猜出了那人的真实身份,特别是还提到了金铃儿,当日里纯嫔买通的琼华宫宫女。
是她不会有错了。
疾步走过去掀帘而入,果真见到白景音一席红衣,坐在一盏灯前,暖橙色的灯光照拂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极精致的明暗轮廓,她垂着眼眸,虽看起来带笑,但却笑不进眼中,反而给周身镀上一股寒意。
“老奴见过静
贵妃,不知静贵妃用这种方式召我来这废旧宫殿有何用意。”她将纸条放在桌上,皱着眉头质问道“还有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白景音拿起那纸条,挑了挑眉,读着纸条中写的内容
“‘若想长生得以长生,子夜时至皇宫西角。’”
“怎么,乌嬷嬷身为皇贵妃的乳母竟连字也不认识,那还能如约前来,倒是怪了。”
“娘娘现在还要这样戏耍奴婢吗。”乌嬷嬷打断她,开门见山“长生是不是在你手上,你抓了长生?!”
“是——”
乌嬷嬷瞳孔一颤,却听白景音又慢悠悠的补充道
“或者不是,对嬷嬷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但在乌嬷嬷心中,已然确定了自己的儿子一定是被白景音抓了去,身为人母此刻只恨不得冲上去将白景音千刀万剐,却还恐激怒了她更害了长生,只能攥紧拳头,强忍下心头百感,强硬道
“想来静贵妃是猜到只要天师一来,自己不祥的身份就会板上钉钉。所以走投无路,竟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她冷笑一声,“可娘娘打错了主意,从入丞相府之日起奴婢这条命就是凌家的给的,长生是重要,但若是想借此要挟我背叛主子,却也是不能。”
这个时候乌嬷嬷已然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背主求荣。
“若长生真受到伤害,那奴婢这做娘的无用,也只能拼尽全力替她报仇后去黄泉下陪他,再无别的可能。”
“还真是个忠奴义仆。”
白景音忽然觉得这乌嬷嬷在可恶之余,也多了几分让人能敬畏的点。
“听到这里恐怕都快要自惭形秽了吧,还不出来,也好好同乌嬷嬷学习下如何当一个忠仆。”白景音不知在对着谁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帘后又走出一个人,缩着脖子佝偻着背,一过来便跪在地上,怯怯懦懦的连正眼瞧白景音都不敢。
“罪臣叩见贵妃娘。”声音也是哆哆嗦嗦。
“嬷嬷,这个人你可认识?”
声音听着确实十分耳熟,乌嬷嬷倾过身子,就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后,这下却实实在在的受到了惊吓
“许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出这句话之后,乌嬷嬷瞧瞧白景音,再看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太医,她便忽然自己明白了过来,
“没骨头的东西!”
她冷着脸朝许太医啐了一口,
“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要连同外人来害皇贵妃。”
“乌嬷嬷这便不妥了,到底是凌家安排去给长生诊治的太医,这些年也没少操着心,不算功劳也得算苦劳,嬷嬷何必对他这样不客气。”白景音轻轻一笑,“之所以对凌家感恩戴德,许太医不就是其中一个原因吗。”
“奴婢方才说了,在背叛主子面前,没有任何情面可以讲。”
乌嬷嬷扬起下巴说。
“那我就想问嬷嬷一个问题了,在嬷嬷心中,这主子与奴才间的关系该是怎样的。奴才忠于主子需要有什么前提吗,还是说不管这个主子做出多过分的事,也得照旧去忠于她。”
话中深意,乌嬷嬷自然听得明白,却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