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行这番话旧事重提,令朱有爋眼前浮现出了谭王惨死的一幕,不由得双膝一软,就要向张士行跪了下去。
张士行急忙将他扶住,道“此事尚有转圜之处,故此卑职请王爷前来相商。”
朱有爋泪眼汪汪道“如何转圜,还请张佥事指点。”
张士行转头望向牛二,使了个眼色,牛二不慌不忙的对朱有爋道“小王爷,你只须出首状告你父王有逾制,谋反之举,便是两全其美之计。”
朱有爋连连摇头道“子告父,大大的不孝,小王如何能为此大逆不道之事?”
牛二哼了一声道“周王逾制、谋逆之事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你若不出首举发,自有他人来办,到时候你们周王这房人便被一网打尽,全数解送京师,届时玉石俱焚,不要怪我们不够朋友。”
朱有爋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若出首告发,有何好处?”
牛二道“王爷如告发了周王,一来与蓝党大案撇清了关系,给周王一系保留了根脉,二来你汝南郡王的爵位可保,说不定还会袭了周王的爵,岂不美哉?三来周王被解送京师,不一定会死,今上以仁柔治天下,至多是被削了藩,你在外头也好接济,总比一家人死在一堆儿强。”
朱有爋点点头道“这位牛兄弟言之有理。可小王也不知道如何告发父王谋逆啊?”
张士行对外喊了一声道“有请书吏。”
锦衣卫书吏早就等候在外,听见招呼,即刻推门而入。张士行命他在一旁就坐,拿了纸张笔砚,准备记录,便问朱有爋道“洪武二十二年冬,宋国公冯胜与周王在中都凤阳私会,都说了些什么?”
朱有爋抬头望着屋顶的椽子,想了想道“那年冬天父王偷偷离开封地,前往凤阳找到外公,他们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小王确实不知,当时年纪尚幼,只是听说父王被太祖皇爷爷申饬了一番,关在京师两年,然后又放归开封。我们做儿子的也不敢深问呀。”
张士行道“王爷仔细想想,那冯胜在征辽东之时因藏匿良马,并索贿等事被太祖高皇帝收大将军印,退居凤阳,在他与周王私会之时,可有怨望之语?”
朱有爋想了想道“听父王说,那冯胜对高皇帝甚为不满,认为处罚过重。”
张士行道“那你父王有无将此话向朝廷如实禀告呢?”
朱有爋垂下头去,低声道“无有。”
张士行又问道“周王组织王府太医编写了《保生余录》、《袖珍方》救济众生,是否为了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朱有爋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更低了,道了一声“是”。
张士行道了声好,便叫书吏拿了口供过来,让朱有爋签字画押,朱有爋见那上面写了周王的三款大罪,一是王府逾制,二是心存怨望,三是收买人心。
朱有爋一咬牙,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一闭眼,又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张士行道“为避免多生事端,卑职命锦衣卫护送王爷前往汝南就藩,听候朝廷旨意。”
朱有爋拱手谢道“如此甚好,多谢张佥事安排,小王告辞了。”说罢,他转身离去,张士行吩咐锦衣校尉护送他前往汝南不提。
送走了朱有爋,张士行命牛二去请周王前来,说是曹国公李景隆有请。随后将朱有爋的口供拿给李景隆去看。李景隆笑道“张佥事果然办事爽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士行道“还请曹国公速令大兵入府,控制王府护卫,单凭我们锦衣卫这点人马恐难成事。”
李景隆点点头,遂派亲兵即刻召大队人马入府,违者格杀勿论。
这时周王带着十数名护卫来至凌虚阁外,李景隆满脸堆笑起身出迎,请他入内,双方分宾主坐定。
周王问道“不知贤侄请本王来此,有何要事相商。”
李景隆看了站立一旁的张士行一眼,张士行手握刀柄,上前一步道“周王殿下,你次子汝南郡王朱有爋出首告发你谋逆,请跟卑职到京师走一遭吧。”
周王闻言大怒,拍案而起,环顾四周道“那个逆子现在何处,你喊他出来,本王要和他当场对质,我是如何谋逆的?简直是胡说八道,违背人伦。”
张士行道“周王息怒,卑职已派人护送小王爷前往汝南就藩去了。这是小王爷的口供,周王请看。”
说着,他拿出口供,在周王面前晃了一下,周王没有看清口供所写的内容,但是自己儿子的签字和手印却看得真真切切。
周王急得跳起指着张士行大骂道“你们锦衣卫尽是一帮阴险小人,你们把爋儿怎么了,你叫他出来,我要和他对质。”
张士行冷笑一声道“恐怕不能如王爷所愿,来人,给我拿下。”
周王戟指斥道“你敢?”
埋伏在廊下的锦衣卫和李景隆亲兵一拥而出,登时与王府护卫厮杀在一处,不一会双方便死伤了十数人,周王也被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这时王府内的护卫听到了消息,大批人马赶来,将寿春园团团围住,李景隆和张士行登上梯子,攀上围墙向下一看,外面刀枪如林,军兵张弓搭箭,作势欲发,为首之人高高瘦瘦,横刀跃马,往来奔驰,指挥众人,正是那王府长史王翰。二人看罢,不觉得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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