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除魔(中)(2 / 2)

“龙虎气化形?”

老僧目光注意到了空中翻腾变幻的白色气体,眼角抽搐,眼底泛起了一丝深深的恨意。

“大周朝廷,周天子,儒门啊!”

老僧陡然暴喝一声,已渐渐融为一体的黑色佛陀平和的面容上,似也有了愤怒之意,“这人道气运,为天下万民所有,尔等焉能攫取为龙虎气,尔等焉敢以这气运压我佛门!!”

声音到了最后,老僧身上的百衲衣飘荡,一股雄浑、莫名、威严的气息骤然升腾而起。

黑色的佛陀越发凝实,耷拉的眼睑睁开,双目红光大盛,成怒目之态。

佛怒!

“龙虎气,人道气运?!”

裴楚听到老僧的怒喝,这时却是心中一动,恍惚间似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此前遇见峄山府君时,对方临死前的那番“人道气运将近”的话再次在心里回荡。

他遇见禁妖司总旗庞元生,对方所用环首直刀的龙虎气,还有与荀浩思那召制龙虎气所施展出来的奇特术法,一时让他觉得里面有莫大的关联。

大周朝廷以龙虎气威压天下,可以锻造携带龙虎气的武器,可以使得儒门以龙虎气施展术法神通。

而人道气运……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无影无形,可裴楚又知其是真实存在。

他最初以为的人道气运是大周王朝的气运,可如今想来,其中并非如此……

只是,此刻情形急迫,却不让他多做其他考虑,趁着老僧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团符印爆发的龙虎气身上,裴楚脚下绢云飞起,手中却邪剑呼引风雷,再次朝着巨大的黑色佛陀中间的老僧杀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大的雷声暴鸣在山谷内再次响起!

一道宽有数丈,长过百丈的电光从九天再次落下,与此同时,裴楚手中的却邪剑也已杀到了老僧跟前。

老僧面露嗔吒怒意,面对裴楚暴起发难,似并无在意一般,他的身体凝聚在佛陀虚影的中心,忽然嘴唇微动,似要言语。

虚空上巨大的黑色佛陀虚影在老僧开口的瞬间,亦是同样张嘴,口中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

“哞!”

几乎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刹那,裴楚手中的却邪剑仿佛就如同刺中实质一般,一下凝结,顿在了那里。

接着,不等他再又其他动作,陡然全身气血翻腾,耳朵轰鸣,一股沛然大力涌来,将他掀飞了出去。

裴楚人在空中,翻转了足足好几个圈,借助呼风之术招来的几道狂风依托,才勉力稳住身形。

只是身形虽是稳住,可怀中藏着的最后一张“一炁保身符”忽然烧灼起来,周遭仿佛有无数不可见的压力,宛如置身水中,从四面八方将他层层包裹。

“吶!”

又是一声轰鸣之声响起。

这声音宛如雷音,又非是雷音。

看着好像是从老僧的口中发出,但其实又像是从那黑色的佛陀在喝问。

在这一声声的佛喝之中,声音似有形有质,在空气之中如同涟漪一般回荡。

“啊!”

“好痛啊!”

“噤声,噤声啊!我佛慈悲!”

地面上,陡然几声咆哮和尖利的声音响起。

堪堪从掌中佛国的梵音之中苏醒过来的樊余奇和师寄柔、吴共三人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脑袋,翻滚哀嚎,痛苦不已。

“大音希声,九字真言?!”

荀浩思瘫坐在地,面容扭曲,望着巨大的佛陀虚影,脸上涌起极为骇然之色。

他遍阅大周藏书,曾在一本前人记录的书籍里,见过佛门一门神通记载,便是九字真言。

所谓九字真言,便是“哞呢嘛咪哄呐呢吒吔”九个古怪音节,为佛陀镇压妖邪所吐之佛法奥妙,每个字都有莫大威能。

据传上古时,天妖肆虐,人道不兴。后有佛陀出世,以九个真言,降服妖魔,收为坐骑。自此之后,日夜聆听佛印,日夜颂念佛号。

只是,这等秘法神通,即便前朝佛门大兴时,几乎也从未显世,不想却在佛门湮灭二百年之后,突然冒出的一个老僧施展了出来。

尽管老僧所施展的九字真言,并没有传说中佛陀一喝,诸天震荡,妖魔退避那般宏大和威势,可在这小小的山谷之中,已然足以镇压他们几人。

感受着全身的气血不受控制的沸腾,偏偏又再难移动半分,荀浩思强按住仿佛肉体神魂都被撕裂一般的剧痛,再度朝天呼喊:“奉天承运,大周制曰,龙章焕采,豹略宣劳,声先虎旅,戎行骁腾……”

随着荀浩思的念诵,在他周遭一个无形的龙虎气所汇的薄膜,仿佛有形一般出现,抵挡着那震撼身心的佛喝之音。

此时,方秋子全身筋肉诡异扭曲,双目赤红如血,显然在两声佛喝中,不论身心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和,默默发声:

“日出东方赤赤火光,道祖在上卫我大章,禄存拱卫能止众刚,霸治既济魅摄火旺……”

一句句灵咒念出,方秋子身上的黄色道袍登时鼓胀起来,渐渐将那佛喝真言,抵挡在了外间。

这便是儒道两家,一在朝堂一在江湖,各有跟脚。

一个借着大周龙虎气护卫,一个借着祖师护佑,以保全自身。

“大周护不得尔等,道祖亦护不得尔等。”

老僧目光落在了荀浩思和方秋子身上,苍老的面容已然从怒气腾腾,变得有些扭曲狰狞,仰头大笑着,再无半点释家佛门的平和之态,张狂嚣张已是魔头。

“诸天崩坏,神佛湮灭,你等即便求得护持,又能撑到几何?我佛我佛,老衲我便是佛!!哈哈哈……”

滚滚激荡的大笑之声里,老僧双手合十,脑后隐约有金光显现。

依托着老僧的巨大黑色佛陀,那覆盖在周身的黑色气息似流水般不断来回流淌,在左右肩膀,突然又伸出了两个脑袋。

一个拈花微笑,神色平和,眼里尽数是大慈悲。一个头角峥嵘,如妖如鬼,恐怖非常。再加上正中的那个怒目凝眉的脑袋,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怖,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