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揉揉头,看了看龙择天,似乎认命一般,道:“若是姐姐有意思,我还可以忍,你成了我姐夫我还能欺负你,若是你成了我后爹,我不能忍,早晚要打一仗!”
龙择天不计较满仓的胡说八道,对另外三人道:“写对联不光是要讨个吉利,对联讲究对仗工整,联意或喜庆或内涵,字迹要求更是很高,你们看,小镇几处为数不多的庙宇祠堂,对联被刻印上去,都是极见功底的,比如那副:溯祖德宗功,奕叶簪缨推望族;别兰孙桂子,万年诗礼继先声。就很见功底,可见好的对联像是圣学文章一样,是可以传世的,也是最见功底的。你们学了三个月,早已过了启蒙学子阶段,下一步,你们要学的是三教大家之言,现在也是考核你们功底的时候。”
树枝挠了挠头,说道:“我父亲不过是一个杀猪的,我家也非簪缨之家,我们三个孩子也非兰桂齐芳之人,屋门和大门连个贴对联的好地方都找不见,写的好一些,我怕是写不出来!”
龙择天笑道:“你能说出这些话,就足以证明你三个月没有白学,但是我告诉你,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反过来一想,也许因为你这幅对联让你家门第生辉呢?也许对联一贴,容光焕发,小院变成洞天福地了。总之,学问一道,虽然不能立时让家人变得富贵,但是,丝丝缕缕,文气所染,土墙也能金碧辉煌。你们的家都是贫寒之家,一副对联也许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只要有一点改变,而且还是通过你们的手来改变,那么,就说明你们对家有贡献了,不是吃白食的人,而且,这个家说不定要靠你们更多,是不是?”
福瑞早就听进去了,甚至比另外三个孩子更留心些,剪裁红纸,研磨蘸笔,铺开对联,略做思考,一挥而就:尚流云致远,须奋翮高飞。
龙择天一笑,说道:“杂书看得多也有好处,这幅联用的是现成的,却用的刚刚好,赞!”
树枝也不甘示弱,挥笔: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龙择天呵呵一笑,道:“可以贴在大门,也好给张屠夫提个醒,也赞!”
立存想了想,写道: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
龙择天伸出拇指,道:“书没白读,也看到了善的的重要性和好处,这说明,读书苦,却是可以坚持下去的。生在贫贱人家,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不是说种地的就贫贱,而是哪怕是种地,也需要有文化,何况不甘于贫贱,本身就是上进,值得鼓励!”
龙择天看着满仓,说道:“很多人只看到了你丑陋的一面,比如暴躁无礼,但是,你的可贵之处也恰恰在这一点,粗暴是嫉恶如仇,无礼更多的是对待世俗的反抗,只是还稚嫩一些,有棱角是好事,但是,剑锋所藏,寒而不漏,一旦剑出,必然寒光骤起,邪魔胆寒。你现在还小,不懂得隐忍,多一些吃苦和磕磕绊绊对你的成长有好处,读书不是教人学会虚伪,而是遇事多一些思考,我想看到你一剑而出光耀十三洲的那一天!”
满仓一直握笔踌躇,听到龙择天的话语,如晨钟暮鼓,破例行礼,然后铺开对联,一挥而就:养天地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修淡薄宁静之心效致远圣贤。
龙择天摸了摸满仓的脑袋,说道:“这份雄心已经足够,接下来的苦头,才是这份雄心的依托!”
龙择天看着四个孩子,说道:“春风学堂的老夫子给了你们启蒙,起点极高,只是你们被推上去却发现脚下虚浮,没有根基,你们四人品行不同,如一体四面,树枝在屠夫家,却保留着善良的本色,福瑞父母老实本分,父亲是木匠,镇上的桌椅板凳窗户门斗,大部分都是你父亲的手笔,算不上精致却也能让大多数人认可,他传给你的品格就是踏实。立存家人无一例外都是务农,垄沟里刨食却没有任何怨言,春种秋收,一丝不苟,贫寒了一些,但是谁敢说那不是一种本分?所以,立存怨言不多,路走的扎实。满仓啊,不说你好高骛远,但是,若是你这份雄心配上他们三人的诚实善良本分,你是可以一飞冲天的。你们四人,被那些人看着,他们也在看着我,就是想看看我如何劝学,如何让你们从一窍不通的学生变成他们眼中的优秀学子,所以要争气啊!”
孩子们还是有些懵懂,一副对联,就算是直抒胸臆,也暂时谈不上志向高远,不过,这字这联,三个月前的水平和现在比简直天翻地覆。树枝把对联贴在大门上,父亲几次经过门口,暗暗啧啧兴叹,但是,只要看见树枝凑到跟前,便马上变了脸色,说道:“什么玩意儿?跟老鼠爬的一样,字不像个字!”
回过头就跟媳妇小声道:“那先生还是有两把刷子,不开窍的硬是给开窍了!”
媳妇点头,在屠夫不注意的时候,总是向先生投出一丝赞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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