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在侧边望着公孙芷因满足上扬的嘴角,也随着笑了起来,却比公孙芷的笑要放肆的多。伸着手轻抚着剑身,想着昨日的某个片段。低下头对着青锋剑道:“昨日可是仰仗了锋儿,救了我师徒二人。”
“又来。”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上英雄寨的事?”
“小胡告诉我的。”
“哦。”小胡便是昨日茶馆为任不在传讯之人。
突然,任不在低声道:“有人,两个,脚步声听来都是高手。”
“嗯。”公孙芷也是一脸严肃,握了握身边的剑。此时二人虽然恢复许多,但是终究还是伤得太重,纵然遇上普通的武林人士也未必能胜。昨夜能杀完全是因为对方色胆包天。
“师傅,快看,那里有具尸体!”这是大师兄董习的声音,公孙芷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又靠在了任不在的肩上,但是注意到“师傅”二字时便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侧了侧身,谁知就在此时任不在也是向着另一边侧身,二人相视,不觉一笑。
“走,去看看。”好似一位老者声音。
须臾,日已高升。洞里已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已白袍白须白发老者自外闪入。看见公孙芷与任不在,轻声唤道“芷儿,没事儿吧?”说着便冲到公孙芷面前,用身上袖子为公孙芷擦了擦灰尘,探了探公孙芷脉搏。皱眉道:“你们怎么回事?”这句显然是问任不在的。
“爹,我们没事儿,休养休养就好了。”
“我问这小子呢?小子你给老夫交代清楚,芷儿这身伤到底怎么回事?经脉破裂,内息紊乱,还有这些伤。”公孙立显然怒极,却仍旧快速的自身上掏出药瓶,取出药丸,为公孙芷喂下。
不待任不在回答便又一只手搭在任不在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上,微微皱眉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昨天在英雄寨干了什么!这一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又取出数粒药丸,喂任不在吃下。
这时,洞外走进一衣冠素整的年轻男子,抱拳施礼道:“师傅,且让师妹和任兄好好休息,日后再问不迟。”
“走,回山。”公孙立显然并不答话,便欲抱起公孙芷,一边道:“习儿,你背着这臭小子。”
“爹,我自己走。”
“你伤成这样走什么走?”
“不,我能走。”
“唉!”对于倔强的女儿,公孙立别无他法,唯有重重一叹。
任不在方欲说话,一旁董习行礼道:“师傅,这谷外不远处有一客栈,备有马车。行着这点路程,该无大碍。”
“好。”公孙立转身对着任不在道:“昨天发生些什么事都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二人借着药物,调息片刻。不得不说,神丹妙药当真是神丹妙药。便这一会儿的功夫,任不在公孙芷行动间已没有之前那般疼了。虽然仍旧疼痛不已,却还是能够忍受的。四人缓缓出洞。见公孙芷任不在二人行动缓慢,公孙立师徒也不好说些什么。
“前辈。”
“上了马车再说不迟。”公孙立不悦道。
云藏烈日,树摇清风。不远处仍然弹跳着欢乐的乐曲,似乎是为昨夜救得的二人欢呼。虫鸣声在白日也毫不停歇,躲进云层的太阳似乎荡起了秋千,自云上投下一层层阴影在众人头顶身边划过。树梢俏皮的抖动,原是叽叽喳喳的小鸟聚集欢愉。
任不在见着此景,嘴角又不禁勾起大大的月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洞外的清新空气。最后却换来一阵阵要人亲命的剧痛和公孙芷关心的眼神,以及公孙立和董习关心和略带责备的眼神。纵然疼痛难当,重获新生的感觉却是令任不在激动不已,因为,他还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在此之前,绝不能死。
行的不到半刻时间,众人终于出谷,瞧见不远处略微破败的客栈和一辆破败的马车。客栈房顶破洞上盖着干草压着竹条,四周的墙壁上也补上大大小小的木板。走近时才看见客栈外飘着的旗子,上写道“蓬莱客栈”。名字是好听了,只是这店,怕是并不太配得。公孙立也不拖沓,走到店旁的马车旁,问到:“清风山,可去?”
那赶车的汉子正盖着帽子睡觉呢,听的声音,连忙爬起,慌忙之中竟然还将自脸上滑落的草帽抓了起来,盖在头上。打着哈欠道:“去去去,怎么不去?”
公孙立本来打算扶自己女儿上车的,不料又被公孙芷拒绝,待看任不在时,任不在早已越身上车了,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如此,公孙立与董习才上得车。
“客家,去哪儿来着?”
“清风山。”
“哦,驾。”
“这位兄弟,在下师妹朋友都有些不适,还望驾车时尽量稳些。”
“那你们怎么不干脆赶牛车?”
“劳烦阁下了。”
“好了好了,好容易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那大汉似嘟哝道。
这时公孙立才问道:“你们怎么搞的?受这么重的伤。”
公孙芷也不知该如何说起,若是说出自己为救任不在坠崖,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出山门了。低着头,却想不出什么慌来。谁知任不在直接便道:“我被打下山崖,公孙芷救了我。”公孙芷怎么也没想到任不在便就此说了,吃惊的望着任不在。公孙立却似乎毫无表情,一旁董习也未搭话。
“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们这一身伤怎么来的?”公孙立似乎有点不耐烦。饶是一代宗师,这会儿也有些急切。
“我们...”任不在正欲说下去,公孙芷突然打断:“别说了,只是受了点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什么叫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们这伤,起码要十几年才能痊愈!”公孙立大发雷霆,第一次冲着自己的女儿吼道。公孙立如今毕竟年老,与夫人老来得女,如何不宝贝着自己的女儿。而今情绪失控却也是情理之中。
任不在轻抚着一旁低头啜泣的公孙芷,埋下头,低声道:“没事,我来说。”便抬起头向着公孙立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我只要知道这伤怎么回事。”
“前辈,是晚辈英雄山坠崖,公孙芷跳崖救我,借着宝剑下滑,我们才活下来的。如今这身伤便是那时候造成的。”此言一出,在座除公孙芷外无不大惊。
“英雄山山崖高有数百丈!你们居然活下来了!”赶马车的大汉转过身大惊失色,看着怪物般看着二人。却似乎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
“是...是吗?”公孙立似乎有点蒙,如坠云雾。缓缓道:“洞外那死人怎么回事?”
“昨夜,寻进山洞,被我杀得。”
“好,好...”任不在也不知公孙立说好是什么意思。
“前辈,英雄寨现在如何了?”
“哼!昨天我赶到时,已经没人了,倒是杜山剑宗那几大门派掌门亲至,在翻箱倒柜找些什么。”
“在找什么?”
“似乎是天外陨铁。”公孙立并不愿回答,董习一旁答道,“看样子,他们本想随便找个人去,没想到差点令你和师妹丢了性命。”
“狗屁随便,我在清风山呆了三年,其他各派就算是瞎子也知道。”任不在心中暗道。
“你起来吧,你们两个都给我到清风山养伤,我会好好和他们算这笔账。”
“谢前辈。”
“习儿。”
“在。”
“回去了看住他们,哪儿都不准去。”
“可是师妹,让董莲照顾师妹吧?”
“好。”
一路无语。
终于,日傍西山,马车也缓缓到了清风山门派。公孙立瞎扯便着人打听此事消息。董习带着任不在到门派客舍处暂住。公孙芷自回卧室休息,门派弟子多来看望,只许董莲在一旁照顾,其他人不得打扰。任不在进入卧室,便翻身上床,董习离去一会儿便又折回,带着些吃的,放在桌上,道:“这都是些鱼肉鲜菜,趁热吃吧。我知道你饮酒,但是今后可要注意,不能喝酒了。”
任不在转到桌前,便大快朵颐起来,呜哝道“董哥,你怎么开始婆婆妈妈的了。”
“这不是关心你吗?还有,这儿有金疮药和易筋舒骨的药,记得用。”
“好好好,董哥,谁要取了你,哎....疼疼疼,哎,我错了还不行吗?”
“少要皮嘴,我可不是师妹。”董习松开了任不在的耳朵。接着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小心我先剁了你这个祸害,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们。”
“得得得,怕了怕了。”
“吃完了去洗个澡,伤口没恶化你也真是幸运。”
“知道了,别打扰我享用美食了。”
“你这臭小子!”
......
是夜,虫声四起。月高云掩,星辰不明。任不在运功方罢,穿着董习送来的衣服。心中微微一叹。道:“居然是清风剑派的衣服,董哥这是暗示让我拜入门下吗?麻烦死了。还是以前的衣服......”任不在抓着身边的破旧衣服自忖道:“要不找董妹子求她帮忙洗下衣服?”说罢便似灵光一闪般,高高兴兴,掩门而出。
四下虽无明月星光,路边灯笼却也照的明些,任不在好似做贼一般,寻过习武场,进入馨香苑,七拐八拐,到得一间房下,灯光射出,只见一俏影对书,烛光闪烁。
任不在便知此人定是董莲。轻敲门扉,低声道:“董妹子。”只见人影将头一歪,遂放下书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栓,方才看见任不在,惊声低呼道:“不在哥,这半夜三经,来我这儿干嘛?”话声虽冷,却还是让开一边,任不在顺意便进了房门,坐在一边。任不在还未开口,董莲便不快道:“你怎么就进来了?今晚你要不解释清楚,我可就要告诉芷儿小师妹了。”
任不在只觉头大,看着董莲得意的眼神无奈道:“我就是想求你件事儿。”
“说啊,反正我是不会帮的。”
“我这儿有件破衣服,想拜托妹子帮我洗洗。”任不在说着自身后拿出一团布。
“呜,好臭,拿开点啊。”任不在将破衣拿开,放在桌上。
“喂!”
“我不洗了,你找师妹去吧,你自己也可以啊。”
“师妹和我都受了伤。”任不在耐心解释道。心中却快笑出声。接着道:“而且,你之前帮我洗过衣服的吧?穿着很舒服,还有点淡淡的药草香气。”
“好好好,我洗就是了。”董莲似乎发现了更重要的信息,道,“你这身衣服什么意思?这可是我们门派的衣服。”
“这就是你哥给我的啊!”任不在站起身来,神气地走了两步。却迎来了断续的嗤笑声。
“哥是暗示你早点拜入山门呢!”
“我要拜了,岂不亏死了。”
“能一直和师妹在一起了,哪里亏了?”
“董妹子变成董师姐,公孙芷变成师姐,岂不亏死了。”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董莲虽然想一本正经的说完,最终却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良久,才道:“你今晚恐怕不是想让我洗那破烂玩意儿,是不是哥欺负你了,要我去告哥私自借人门派衣服出气?实话告诉你吧,没门儿!”
说完便打开门。拉起赖着的忍不住就推了出去,悄声道:“不想死,赶快走,罗玉师傅要寻房了。”不等任不在有任何回应,便关了房门。
任不在站在房门外,低声道:“罗师傅是不是代替你照顾公孙芷?”门内答道:“是啊,我本要答应照顾师妹的,罗师傅却说我姐妹俩关系好,不放心。”
“要不要去看看公孙芷?”任不在低声忖道,“算了吧,要是被公孙立前辈发现就糟糕了。”说着便悄悄的溜了回去。躺在床上,屋内漆黑一片,任不在辗转反侧。最终却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初阳透过纸窗,扑在任不在的脸上欢腾着,任不在却无任何反应。直到自习武场传开一片嗤笑声,方才将任不在惊醒。
“噫,什么情况?”任不在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终于站起。只听这笑声却是由远及近原来越吵,正向这儿移来。还不及出门去看,便见着一个五花猫走了进来,任不在吓了一跳,忍住笑意勉强道:“师兄无恙?”
“无...”谁知董习还没说出话来便被又一波笑声压下。外面一群清风剑派的弟子挤满了门,都要看看这位大师兄的光伟形象。竟也挤进来好几个人,看着董习脸上的各式杰作和奇怪衣服,却是一起疯狂的拍着掌,笑出声来。任不在心中明了,自然是董莲搞的鬼。
董习放下食物,幽怨的恨了任不在一眼,便推着门口的人群大声道:“早修,呆这儿干嘛!打扰病人休息,快走。”笑归笑,众人走的倒是快。倒是任不在趴在桌上绷着脸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好...好歹,是...首...席...大弟子,我...是不是太贱了。呜,疼...”
流着泪吃完早饭,任不在终于对董习产生了一点愧疚,只是没等愧疚完,任不在便已经笑出声来了。休息之后,配上董习给的药,倒也好的很快,虽然最多也只是行走时不痛。任不在身上外伤倒是确实好了许多,本就伤得不重,外伤好的也更加快了。只是内力始终很难调动。任不在盘坐床上,等着清风剑派修习结束。
一边微微运功,一边想到:“杜山剑宗,据说二十年前杜山剑宗邱书民一战几乎身死,凭借剑宗秘药莹玉春华丸竟起死回生,不但保住性命,而且也在短时间恢复如初。我得想办法去搞点把这东西搞到手,当然还有那所谓的天外陨铁。”
时间飞逝,烈日当头,幸而清风山山如其名风清气爽,也是一避暑宝地。任不在望着窗外日光,瞟着屋内斜影,暗道:“差不多了。”便欲起身。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自习武场而来,客间自然只有任不在一人。见有人来,任不在仍旧闭目养神,如今功力还恢复不到一层,心中倒是颇为烦躁。
“咚咚。”
“请进。”
房门打开,却见董莲兔子似的蹦进屋内,大声道(其实声音并不大):“衣服我帮你洗了,破洞我帮你补了,哥哥我帮你教训了。怎么谢我,怎么谢我?”话语中尽是邀功之意,在任不在面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