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明宣德年间,广袤漫长的地平线上,一轮鲜嫩的红日挂着天边,三个金色的小点由远及近。不久,只见三位骑着骏马,身披朝霞的年轻男子绝尘而来。其中两位策马奔在前面,清晨的风撩起他们的衣襟、头发,道不尽得风流洒脱。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英气逼人、俊朗不凡,他就是咱们的主人公,名叫叶勋,字天宇。而另一位一身书生打扮,看起来很是儒雅的年轻后生,是皇上刚刚指给他的参将沈文度。那个被远远的落在后面是叶勋的家丁陆小虎。

见两人越走越远,落在后面的小虎忍不住喊道,“少爷,你们俩慢点!等我一会儿。”

叶勋回头看着他不无揶揄地笑道,“你怎么那么慢?老拖我们后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骑的是驴呢!”

小虎颇不服气嘟着嘴抱怨道“你们俩就一个人一匹马,你们倒是看看我的马,驼了咱们三个人所有的行李和家当,怎么能跑得快?要不你们帮我分担一下。”

果真,小虎的马屁股两侧各挂了重重的几包行李,几乎连小虎坐的地方都没有了。那匹马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很是吃力的样子。叶勋和文度忍不住笑了。

叶勋摇摇头笑道“太难看了,我们可不帮忙驮。”

文度则通情达理地对叶勋说“咱们慢慢走等会儿他吧。”

叶勋点点头,两个人便骑着马一边慢悠悠地赶路一边聊起天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的叶勋满面春风,好心情是掩饰不住的。几日的策马狂奔让他的心情更加舒畅。因为他终于可以暂时离开牢笼般的京城和家,奔赴他心心念念的战场了!

沈文度是这次叶勋出门前皇上指派给他的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什么叶勋与他一见如故,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特别愿意与他交谈。沈文度今天刚满二十岁,比叶勋小三岁,但看起来却比他还要显得老成持重。

叶勋看了一眼朝阳映照下文度精致的侧颜道,“文度,听说你是两榜进士出身?”

“二甲第三名而已。”文度谦逊地说。

“嘿!”叶勋眼里满是羡慕“还而已?太厉害了!我就佩服读书好的人。有了你,以后那些往来文书、奏疏什么的,我就不用发愁了。论理说你学问那么好,应该直接进翰林院呀?怎么皇上把你指给我了。”

沈文度想了想,像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许,皇上想多历练一下我吧。叶将军,我听说您也是进士出身呀?”

叶勋摇摇头苦心笑道“我那个进士不提也罢。三榜最末了,险些就落榜了。能上榜我都怀疑是我父亲给考官好处了。当时备考也是被我父亲逼得没办法,关了我整整三个月,门都用木条封上了,送饭都是从窗户上递进去。那段时间真是难捱呀!好歹算考上了。但是出了考场我就立刻把所学全部还给我老师了。现在我连字都不想多看一眼,就是一介武夫。”

沈文度低头笑笑“叶将军,您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天下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会试一次就中的也没有几个人,足可见将军聪慧过人。”

叶勋盯着他,眼里闪着笑意,“文度,既然你跟了我,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以后不用特意逢迎我,我自己什么样我自己知道。”

文度没有想到叶勋会这么说,他连忙表明心迹,“叶将军,在下说的都是心里话。当文度知道跟的是您时真的不胜欣喜。因为叶将军年纪轻轻,就驰骋沙场,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文度早就如雷贯耳。”

叶勋低头掩饰心里的得意,“文度,你别多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不太习惯。你不用那么拘谨,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你看见后面那位了吗?”叶勋回头指了指有些狼狈的小虎,“他从来就跟我没大没小的。当然我们在人前还是要谨遵礼制的,私下里还是随便一点好。”

文度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是。”

“文度,我没记错你是前年年底中的进士,这不会是你第一份差事吧?”叶勋又问道。

“不是,文度在锦衣卫里做了一年的观政。”沈文度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锦衣卫?”叶勋惊奇后颇有些玩味地说“咱们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可以做大学士的人才,偏偏指到锦衣卫那种地方,还做什么观政?那里有什么好观的?只有他能想出来。皇上是不是跟你有仇,殿试上看你不顺眼?”

“然后就是跟您了。这是我第二份差事。”文度表情寡淡地掩饰着尴尬道。

叶勋感觉文度有些怀才不遇的怅然,不免想到自己,便安慰道“皇上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想法,说不定以后要大用你。当今朝廷里名臣勇将太多,咱们这些小辈想出头实在太难。不过以你的才学,多加历练将来三五十年后,位列三公九卿、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文度干干的笑了“这个在下连想都不敢想。”

“话说这次咱们就接了一个好差事。这次去南疆平乱,可是难得的一次好机会。”说着叶勋一脸向往,像是耳边响起了战场上的厮杀马鸣声。

“将军,这次我们凯旋归来不知陛下会如何封赏我们。”文度饶有兴趣的说。叶勋愣了一下,没说话。文度立刻意识到他说的好机会跟封赏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都明白就这一股流寇就算轻而易举的清除了,封赏也不会有多少。

小虎已经追上了他们,听着他们的谈话和他们一起并排走着。过了一会儿,叶勋叹了一口气“我真恨自己生不逢时呀?如果能早出生十年二十载,生在永乐战乱时,做一个兵不卸甲、策马迎敌的大将军,纵横沙场。那该是多么恣意的事情呀!皇上只比我长六岁,就曾多次跟永乐帝他的祖父征讨蒙古,皇上每每提及此事总是难掩得意之色,真是让人艳羡呀!”

“不知宣德元年平定汉王朱高煦之变,将军是否有幸参与?”文度好奇地问。

叶勋面露激动,使劲点点头,“那次平乱真是惊心动魄呀!遗憾的是部署、带兵都没轮上我,我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皇上身边做他的随身侍卫。”

“将军亲亲历那次叛乱,已实属幸运了。我们都还太年轻,很多时候即使有机会也轮不到我们。”文度不无感慨地说。

“那是因为现在太平了,如果是先祖开国时期谁还会按资排辈,不都是能者居之。像徐达、常遇春这些名将,他们有什么背景资历?还是乱世出英雄呀!”叶勋不以为然道。

“恕文度不敢苟同。先祖们之所以征战就是为了有一个祥和安稳的国家。如今正逢太平盛世,皇上勤政英明,又在大力地整饬吏治、振兴经济。朝堂上下人才济济,虽轮不到我辈大展拳脚,但我们理应为台上的一众干将助威喝彩,理应多历练等待上场。而生在战乱时期,生灵涂炭不说,将军百战死十人九不归,多少男儿要远离妻儿父母踏上不归路。”文度慷慨激昂道。

叶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点头道“文度好见识!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仍认为马革裹尸才是每个热血男儿最好的归宿。”

沈文度苦笑着摇摇头。

“文度,你不知道。”小虎插话道,“对于我家少爷,上战场九死一生也比在家里生不如死好。”

沈文度很惊讶“此话怎讲?”

小虎刚要答话,被叶勋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打住了话头。

叶勋眼露凶光威胁他道“小虎,人家文度可是有学问的人,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能再有的没的,满嘴胡沁了!”

小虎撇嘴点头道,“是!小的知道了!”

文度困惑道,“将军不必如此。刚才您不是还说以后咱们都是兄弟,私下里不用拘谨。该说什么说什么吗?”

叶勋尴尬一笑“小虎就是个大老粗,嘴上也没有把门的,什么脏的臭的就顺嘴秃噜,我怕他在先生面前侮辱了圣贤。”

小虎颇不服气,小声的在下面嘀咕着抗议。

叶勋瞅了他一眼,回头对文度说“我跟你们讲讲上战场的事吧?”

小虎一脸生无可恋,“啊?又讲?我都听了快十遍了。换点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