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与罗汝才合兵一处,气势汹汹地朝着房县而来。
大战在即,知县郝景春见城中兵少饷缺,料定事不可为,一面命主簿朱邦闻负责从仓库中调拨灯笼、油料、石灰、长枪、弓箭等守城工具,又让游击杨道选召集城中强壮男子和精壮妇女上城,另安排老人和小孩负责救治伤员、收集物资等后勤工作。
一切布置妥当,郝景春再次写下告急血书,遣人缒城而出,去往襄阳向熊文灿求救。
二十五日,义军围城。
按照举事前定下的作战方略,张献忠与罗汝才兵分两路。其中西营以白旗为号,从东绕而向南,攻南城;曹营以红旗为号,从北绕而向西,攻西城。
为了减少损失,在攻城前夕,张献忠请军师潘独鳌写下一封劝降信,遣信使送入城中。谁知郝景春竟是看也不看,直接将劝降信撕毁,义正言辞地说道:“吾身为一方父母,头可断,城不可让也!”
语毕,郝景春下令将信使割去双耳轰出城去,然后脱下官袍换上一身甲胄,亲自登上城楼,摆出与义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当被割去双耳,满脸鲜血的信使出现在张献忠面前时,这位号称“黄虎”义军统帅彻底震怒了。
“诸将听令,尔等守住本阵,前锋营随我攻城!”张献忠怒吼着拔出佩刀,纵马跃出战阵。
见张献忠竟要亲自冲锋,张可旺当场就急了眼:“父帅!箭矢无眼!还是让孩儿打头阵吧!”
徐以显、潘独鳌等人也纷纷劝谏,然而张献忠并不为所动,执意言道:“再有劝阻者斩!”
眼见张献忠亲自领兵出战,诸将皆心急如焚,但碍于军令却是无能为力,还是徐以显率先反应过来,当即下令阵中擂起战鼓,全军一齐为张献忠呐喊助威。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西营义军头顶门板,如潮水般逼近城池,郝景春手执佩剑,在城头上来回不停地奔波,指挥守军向城下放箭。
大多数西营义军都没有盔甲,只穿着一件单衣,在箭矢面前防御力几乎为零,随着攻城义军越来越靠近城墙,官军弓弩手尽管缺乏训练,但在如此近距离,命中率依旧十分可观,虽有门板保护,还是不断有人倒在了进攻路上。
然而西营义军毕竟人多势众,随着先头部队冲到城墙根下,城上军民惊恐的发现,这些义军并没有架梯子登城,而是躲在门板下,开始进行挖掘作业。
“贼兵在掘城!快扔石头!”郝景春扯着嘶哑的嗓音大吼着,不时还亲自搬起散落在城墙上的石块,往下狠狠砸去。
然而在张献忠的亲自督阵下,前锋营将士舍身忘死,前仆后继,很快就在城墙下方挖出了一个容得下七八个人的大洞。
紧接着,火药被源源不断地从后面传递至洞口,然后依次填进洞中,不一会儿功夫,刚刚挖出的大洞就被火药给填满了。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城墙被炸出了一个宽约数丈的缺口。
“弟兄们,随我杀进城去!”张献忠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头顶的门板,身先士卒向着被炸开的缺口上方攀去。
“倒热油!”随着郝景春一声令下,城墙上那一锅锅烧得滚烫,冒着热泡的滚油,便向着城墙缺口处倾倒下来,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登城义军死伤惨重,纷纷后退,张献忠的左腿也被热油溅到,瞬间烧出了满满的水泡,疼得他是龇牙咧嘴。
见西营义军稍退,守军又用火矢将倾倒在城墙缺口各处的热油引燃,浓烟伴着熊熊大火缓缓升起,许多来不及逃跑的西营将士,皆被大火蔓延至全身,痛苦地在地上来回打滚,一时间,城墙下方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头一次亲临战阵就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徐以显表面上虽然依旧平静如常,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军师怎么办?”张可旺焦急地转头问道。
“鸣金收兵吧!”徐以显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张献忠一瘸一拐地被人架了回来,他黑着脸,怒不可遏地问道:“他娘是谁鸣的金?俺老张非剁了他不可!”
“敬帅,是在下擅作主张下令鸣金,请您治罪!”徐以显忙不迭地拱手请罪道。
见是徐以显,张献忠的怒气顿时泄了一半,只见他摆了摆手,长长叹了口气道:“也罢,这火非一时能够熄灭,天色已晚,明日再战吧!”
郝景春有一子,名叫鸣鸾,虽未满二十岁,却是身壮如牛,精通各种武艺。
郝鸣鸾见今日战事激烈,便与其父郝景春和游击杨道选商议道:“明日贼兵再来,必取道青峰斗口,我愿领兵两百,趁夜出城,绕道斗口镇山间埋伏,待贼兵攻城之时,出其不意杀其后方,必能大获全胜。”
郝景春大喜,当即依计行事。
次日,由于张献忠左腿烫伤严重,攻城主将换成了张可旺。
正当张可旺指挥西营义军搭梯攻城之时,不曾提防郝鸣鸾突然率军从后侧杀出,将后队冲乱。
张可旺回头看去,见对方人数不多,并不以为意,一面催促继续攻城,一面分兵一千,由部将上天龙统领,前去消灭这一小股袭扰的官军。
上天龙大大咧咧地向着身后官军杀去,不料刚遇见郝鸣鸾,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被郝鸣鸾一刀劈下马去,一千西营义军顿时大乱,四散溃逃,被斩首六百余级。